曹洛瑩自小在福建長大,倭患她是知道什麼情況的。倭國人常常三更半夜到沿海的村子犯亂,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一晚過去十室九空,讓沿海各地不勝其擾。之前為了對付倭患,朝廷實行海禁,起了一段時間的效果。但因為海禁導致海上貿易走私興盛,很多人走私的對象就是這些倭人,雙方勾結在一起使得倭患重起。
朱厚熜發了一通脾氣後冷靜下來,迅速帶著黃錦離開。曹洛瑩招人進來收拾房間,裏麵的一派亂象讓宮人們受了不小的驚嚇,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迅速的將東西收拾好立刻退下,就怕皇上和娘娘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讓娘娘把火發在他們身上。
幾個小宮女白著臉出來,就被春華和冬雪拉倒一旁訓話了,原本有些浮躁的小心思就在兩位大姑姑的訓斥下歇了,連眼神都不敢亂瞟。
兩人連番敲打才讓人退下,之後也都不複之前嚴肅的神色,而是滿臉的愁容,就怕娘娘和皇上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眼見著采選的人就要回來了,若是她們娘娘這會兒跟皇上有了間隙,讓人趁虛而入可如何是好。雖說這次隻是選宮女,可這宮裏的事說不準的多了去了,別的不說,成化年間的萬貴妃可不就是一個宮女。
曹洛瑩不知道各人的心思,剛剛看見的幾個字一直在她腦海中徘徊,她來這裏這麼多年了,小時候有時看見父親唉聲歎氣的時候也說過“打回這些倭人老家去”的“童言童語”,常常被父親一句小孩子家家別亂說話給堵回去。她父親當年不過是個小小的知縣,哪有碰軍權的能耐呢。
可現在跟她成天生活在一起的人是皇上啊。他如果決定的話自然是有這種能耐的。曹洛瑩一整個下午都在想入非非,連吃飯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的。
已經長大不少的朱壽媖看見她這樣關心的問道:“母後可是身體不適?”朱載墷也作勢要喊人去叫太醫。
曹洛瑩慌忙將他攔了下來,勉強的笑笑:“我沒事,你們快快用膳,今日專門讓他們做了你們喜歡的菜色,再不吃就涼了。”說罷就給他們兩夾菜,也當是做些事分散自己的精力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兩個小家夥都是一副擔心的神色,卻也不再多說什麼,打定主意等晚上父皇來的時候跟他告狀呢。
曹洛瑩給他們一人夾了一碗菜就放下了筷子,她又開始想自己要怎麼跟皇上說呢?無論是現代時從課本上學到的,還是在家時偷偷聽父母的話聽來的,她都覺得為什麼要讓那幫倭人放肆,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打回去占領了,以絕後患!
可是這事皇上從來沒在她麵前提過,就連今天都是她自己偷偷看來的,跟皇上一說搞不好還沒等鼓動他去大殺四方自己就先被拖出去斬了——窺伺朝政。曹洛瑩頭發都快掉了,到底怎麼跟皇上說呀。
朱厚熜離開仁壽宮就步履匆匆的趕去了豹房,召集了內閣和兵部一幹人等來商討此事。倭患也不是新鮮問題了,從太祖年間這幫倭人就經常侵犯,後麵采取了一些措施漸漸的強了一些,再後來朝廷的頭等大事變成蒙古進犯,對此事的關注就下降了。
可這幾年倭患越來越嚴重,此次戚繼光繼承其父的登州衛指揮僉事來京述職,直接將這些年山東倭患的情況寫成奏疏,又寫了一份自己思索的應對之法《備倭寇策》遞給了兵部,可他的東西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戚繼光在京中等待許久都沒有得到回音原本是有些低落的,但後來細細思索卻覺得自己的這些東西或許根本沒有機會讓人看到,他不過一屆小小的登州指揮僉事別說將他的東西遞給聖上,即便在兵部又有幾個人會看一眼?
但從小生在將領世家,戚繼光自己也有著一肚子的彎彎繞繞,馬上就開始分析起京中的情況。現在大明有兩處地方不甚太平——沿海和北方。韃靼瓦刺盤踞在北京城上方,土木堡之變曆曆在目,英宗曾被瓦刺綁走過,成化年間更是被他們占去了河套,河套被占等同於邊防稍有疏忽整個北京城都為他們打開了,是以連續幾朝朝廷的布兵重點都放在北方,沿海一帶就這樣被忽視了。
可事情也並非沒有轉機,倭患主要集中於遼東、山東、浙江和福建幾處,曆數現在京中眾人,兵部侍郎曾銑是浙江台州人,為官以來曆任福建、遼東山東三地;東宮洗馬最近才升任吏部侍郎的徐階曾於福建、浙江兩處為官;禮部郎中曹察此前一直在福建為官,別看他隻是一介郎中但他是當今皇後娘娘的父親,皇上的老丈人。此三人是現今唯三既有可能關心倭患一事又能在聖上麵前說的上話的人。
戚繼光思來想去,此三人中唯有曹察可以一試,這位才進京不久又隻是郎中這麼個小吏,因為皇上現在在西苑也不上朝,他在禮部根本連接觸國家大事的機會都沒有。而另外兩位曾銑早就是封疆大吏,在京中也手握兵權;徐階則是太子身邊近侍,聽說頗得皇上寵幸,他如果將東西遞給他們,他們即便關心此事也一定會按表不發,天子近臣同邊關將軍有關聯,他們所有人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