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嬌跟了楊敬軒,他移動手指戳著字讀一個,她也跟讀一個,一邊跟,一邊聽他注解。第一頁重複幾遍下來,楊敬軒見她差不多竟念得順溜了,隨手指了幾個,隻有一個字念錯,其餘都對,問她意思也大概講得出來,忍不住驚喜地表揚:“春嬌,你真聰明。我記著我小時進學第一天,這一頁的字跟先生學到第二天還記不牢,就被他用戒尺打了手心。”

林嬌謙虛道:“哪裏,哪裏。都是你這個夫子教得好。再說我先前也溫過這頁,後麵的大約就沒這麼快了。”楊敬軒見她態度端好,很是讚許,微微點頭道:“和我教得無關。倒是你有這樣的態度,學什麼都好。”林嬌忙再次謙虛,謙虛完了,見他要翻頁繼續的樣子,她又不是真的要當他的好學生,趕緊又接過去說:“敬軒叔,你那個先生真的拿戒尺打你手心啊?那不是疼死了?你還那麼小,他怎麼這麼狠心!”

楊敬軒見她睜大了眼看著自己問得可愛,笑了起來說:“我學不好,挨打就是應該的。讀書也不過隻打打手心而已,不算什麼,習武時挨得打才多呢。”

林嬌做出害怕的樣子,往邊上縮了點,楊敬軒不解看她,林嬌說:“我想著先躲遠點,萬一我笨學不會,你也打我手心怎麼辦?我怕疼。”

楊敬軒被引得又笑了出來,說:“我怎麼會打你?咱們再念一頁,今晚就差不多了。貪多嚼不爛,你剛開始,要慢慢來才好。”

林嬌見他果然翻頁又要開始了,忙又打斷說:“敬軒叔,我可羨慕那些會寫字的人了。反正已經念了一頁,你先教我寫字好不好?”

楊敬軒看她一眼,見她一臉期盼地望著自己,哪有不應的道理,說:“行。那就寫你剛學的這頁字。我先寫給你看,你留意我的筆順寫法。”

林嬌趕緊把筆墨紙硯挪到他麵前,替他磨出了墨,見他一笑,拿了筆蘸飽墨,在鋪開的紙上慢慢寫下了頭幾個字,筆畫有力,字體方正,由衷讚歎一聲:“敬軒叔,你寫得真好,就跟那個龍什麼飛鳳什麼舞一樣!

楊敬軒的字,他自己也知道,寫得不過中規中矩而已,算不了什麼上佳。現在聽她亂表揚一通,忍不住嗬嗬笑道:“龍飛鳳舞是形容草書的,不是這麼用。”

林嬌微吐了下舌尖,說:“是是,我用錯了。幸好有你教我。”

楊敬軒心中隻覺她這樣子極其可愛,笑著微微搖了下頭,說:“你試著寫給我看下。”

林嬌哦了一聲,接過他手上的毛筆就要寫,楊敬軒忙攔住了,說:“不對,你握筆姿勢不對。”說著自己空手示範了下,林嬌努力擺,指位卻始終有點不對,看得楊敬軒在一邊幹著急,見筆架上沒筆了,隻有她手上這一支,猜想她嫌貴舍不得多買,心想下次自己帶一支來,這一次……猶豫了下,終於伸手過去,將林嬌的指擺放到了正確位置後,立即鬆開。手是鬆開了,隻觸到她手時的那種溫熱柔軟之感卻仿佛還留在自己指尖,忍不住屈指在手心微微擦了下,這才趕去了那異樣。

林嬌認認真真地仿他筆跡,寫下了一行字,卻歪歪扭扭如蟲走蛇爬,寫完了,見楊敬軒望著笑而不語的樣子,懊惱地咬了下唇,丟掉筆說:“我寫得好難看,你笑話我,我不寫了!”

她這一手毛筆字寫得難看倒不用裝,本就是真實水平,不過故意弄反一些筆順而已。聽她這樣一抱怨,楊敬軒不敢再笑,忙安慰道:“你初次寫成這樣,已經不錯了。隻是有些筆順錯了,記住我剛教的,先橫後豎,先撇後捺。你再看我寫一遍。”說著拿過她剛才丟下的筆,在她寫過的字邊上再端端正正寫一遍,把筆重新遞給她道:“你再試試。”

林嬌磨磨蹭蹭寫完第二遍,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敲更聲,竟已是亥時末了。

楊敬軒驚覺時辰過得飛快。亥時末已是夜深。雖然還有些意猶未盡舍不得走,卻也曉得不好再留下,正要說今天先到此,林嬌已說:“敬軒叔,你再教我寫我名字吧。我早就想了。”

楊敬軒見她興致勃勃,自然不忍拒絕,便提筆又寫了春嬌二字。

林嬌歪頭打量了片刻,問:“是什麼意思啊?”

楊敬軒指點著說:“春,便是四季之始,萬物榮發之時,嬌之意……”

他猶豫了下,看向身側正好奇望向自己的這女子,腦中閃過“恰便如你人一般”的念頭,卻說不出口,想了下,改道:“嬌便是好的意思。”

林嬌高興道:“原來我名字就是好的意思。我寫寫看。”說著奪過他手上的筆,歪歪扭扭寫了春字,到那個嬌的繁體之時,寫了一半停下,翹嘴發狠說:“筆畫好多,太難寫了!我自己一人對著字都寫不來!敬軒叔你教教我,我一定要學會,學不會我晚上就不睡了!”

楊敬軒見她發狠的模樣,笑了下。這嬌字筆畫多了些,對她這初學之人確實有些難。略一猶豫,便起身到她身後,輕輕包住她執筆的手,說:“我教你。你照我筆鋒寫兩遍就會了。”

楊敬軒握住了林嬌的手,站她身後俯身下去,慢慢地帶著她手運腕寫字。寫第一遍時還好,應她要求寫第二遍時,忽然聞到一縷似有若無的暖香自下而上飄來,下意識垂眼看去,視線便落到了她兩排烏黑的睫毛上。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近得他甚至可以一根根數過來。又大約是專注寫字的緣故,隻見她睫毛輕顫,而紅唇則微微嘟起。這叫他不由再次想起了昨夜,就是這張紅唇貼了過來,叫他神魂顛倒不能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