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白馬在如墨的夜色中疾馳著,馬蹄驚起了遍地塵埃,南泱微微伏低著身子左手死死拽著馬韁,說起來也真是幸運,當年她有一場古裝的騎馬戲不能用替身,為此硬生生被前男友經紀人安排去馬場學了半個月的騎馬。如今,總算能派上些用場了。
“駕!”
她右手揚起馬鞭打在白馬身上,馬匹被疼得一陣長鳴,跑得愈發快起來。此時的南泱心急如焚,根本顧不上其它了,皇帝受了重傷……她忽然覺得很無助,眼眶裏不住地流出淚水來,她也顧不得去擦,隻是騎在馬背上嗚咽著。跟著他回宮,她難過得快要死了一樣,可是如果他死了,她怕是一刻也活不下的吧!
怎麼這樣傻呢?北狄人要偷襲,還硬要把她送走,這算什麼?大不了一起死就是了,她已經是鬼門關前走過兩次的人了,難道還怕死不成麼!天底下再沒有比他更自私的人了,怎麼能這樣狠心地把她送走呢?如果今夜他出了什麼事……胸口緊起來,湧上一股股莫大的恐懼,南泱隻覺夜愈發地寒冷,她打了個冷戰,雙眸死死地瞪著已經愈來愈近的燕州大營。
有許多的營帳已經被大火吞噬了,滔天的火光熊熊燃燒,似乎能漫上雲闕一般,妖豔的紅色彌漫了半邊墨色的天際,兩種對比極為鮮明的色澤是那樣的豔烈而悲壯。兩方將士手持兵器瘋狂地廝殺著,鮮血不斷地從身體的各個地方破湧而出,整個燕州大營四散著濃烈的血腥味,陣陣喊殺的聲音已經沙啞,沾滿血的臉孔與衣裝染紅了人眼,一個個士兵倒了下去,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消逝,屍體在軍營中的各個角落堆積起來。
南泱急切地在攢動的人群中尋找萬皓冉的身影,“籲——”她大力地朝後方拉扯馬韁,白馬的前蹄高高地揚起仰天嘶鳴了一聲,南泱動作利落地翻身下馬。
她四下張望了一番,瞧見一個瑟縮在營帳旁的大萬兵士,正捂著左腰痛苦地呻吟著。南泱蹙著眉頭朝他走近過去蹲下來,隻依稀能從沾著血的麵孔分辨出這是一個少年,約莫十五六的年紀,眉眼間還有幾分稚氣未脫,他的腰部受了傷,血水從他的指縫間不住地湧出來。
心頭升起一股不忍,她試探著喚他,“小兄弟,小兄弟?皇上呢?皇上是不是受了傷?”
那少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神思似乎已經不大清明了,望著她半天也沒反應過來,隻知道麵前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不禁皺著眉虛弱道,“皇上在……”說著便緩緩舉起沾滿血水的右手指向了一個方向。
“他的傷……”
南泱動了動唇還想問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那張稚嫩的麵孔已經合上了眸子,舉起的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她赤紅著眼咬緊了下唇,一把將自己的隨身帶著的絹帕取了出來,輕柔地覆在了少年的麵上,這才站起身朝著方才他指的方向奔過去。
四處都是流箭,她必須要極其小心才能躲過那一枝枝箭頭上沾著劇毒的箭,廝殺的人群似乎已經全部集中在了軍營北方的空曠地帶。南泱的臉被滾滾濃煙熏髒了一片,她彎下腰從一個已經死去的兵士手裏撿起一柄長劍,緊緊握在手中。
萬皓冉……萬皓冉……
她急得直流淚,四處張望著試圖尋找到他的身影,忽地,背後傳來一陣不可置信的男子聲線,疲憊的,震驚的,又仿佛是夾雜著盛怒——“誰讓你回來的!”
南泱一震,猛地回過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眼眶裏的淚水流得更加凶猛起來。他就站在離她十來步遠的地方,一身的戎裝鎧甲已經沾滿了鮮血,手中握著一柄長劍,鮮紅的血水順著尖銳的劍尖一滴滴地落在地上,詭豔得像是盛放的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