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3)

展歡顏的眸光一凝,心中突然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來。

桃葉瑟瑟發抖伏在地上,隻是一個勁兒的告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北宮馳自覺顏麵大失,怒道,“滾!”

“是!”桃葉連忙應了,爬起來。

展歡顏這才察覺桃葉懷裏實則還護著一個紅木匣子,正是她慣常使用的那個首飾匣子。

昨夜墨玉齋大火,她的屋子被燒了大半,也存留了一些東西下來,後來火勢得以控製,所有搶出來的東西就都暫時挪到了海棠苑這裏臨時收拾出來的庫房裏。

當時也是趕巧,正是半夜,下頭的人不敢打擾她休息,就暫且沒有規製屋子裏的擺設。

所以——

桃葉這是自覺前途灰暗,要攜款私逃了嗎?

這個念頭從展歡顏腦中剛一閃過,她就又馬上否定了這一重揣測——

眼下光天化日,忠勇侯府的門戶看管又嚴格,桃葉但凡是有一丁點的腦子,就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那麼她現在抱著這個匣子是要做什麼?

展歡顏的心裏瞬時升起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可是礙著北宮馳在場又不能質問。

桃葉爬起來,慌不擇路的就要扭頭往那偏院裏走,然後就聽外麵展培氣急敗壞的聲音道,“不在院子裏頭伺候著,你們都杵在這裏做什麼?”

其他的人都沒吭聲,卻是孫遜冷著聲音橫臂將臨時趕過來的展培和老夫人等人一攔,道,“侯爺請留步,殿下和大小姐正在院子裏敘話,不準外人打擾。”

展培在自家的後宅被攔,自是麵上難堪,冷笑道,“就是聽說二殿下到訪,本侯才特來拜見,孫侍衛你不要主次不分。”

說著就一把推開孫遜的手,直接往裏闖。

展歡顏和北宮馳倒是沒什麼,卻是旁邊的桃葉麵色惶恐的瑟瑟一抖,砰地一聲竟是將手裏匣子失手砸在了地上,裏頭的珠玉首飾落了一地。

展歡顏皺眉,和北宮馳兩個都是不約而同的側目看去。

“奴婢該死,大小姐恕罪!”桃葉道,趕緊跪下去歸置東西。

北宮馳卻是眼尖,目光不經意的微微一瞥就先掃見壓在一串翡翠手串下麵的水色的荷包。

那荷包沒有係好,抖落了裏麵一方素色的帕子出來,

琉璃黃印著祥雲條紋的蜀錦帕子,日光下,那色彩越發顯得熨帖。

展歡顏的心跳一滯,北宮馳則是勃然變色,見到桃葉手忙腳亂的試圖將那帕子塞回荷包裏掩藏,竟是一時情急,全然不顧身份的直接彎身奪了那荷包在手,抽出帕子往空氣中一抖。

這帕子,分明就是男子之物。

怎麼會藏在展歡顏的首飾匣子裏?

“殿——”桃葉的神情慌亂,本是意欲搶回帕子,這會兒便是麵色慘白的一下子捂住嘴巴。

北宮馳捏著那方手帕,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冷笑連連的看向展歡顏道,“這是什麼?”

帕子是北宮烈的,那次的事情之後,展歡顏恐著丟棄了被人撿到要惹麻煩就想要帶回來處理掉,結果又趕上多事之秋,後麵就給忘記了。

如果今天不是桃葉鬧了這一出,她根本就忘了有這一回事了。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裏,對女子的閨譽要求十分之苛刻,隻憑閨房裏私藏男子之物這一條,就足以被判定德行有失,名聲盡毀。

展歡顏也不得不重視。

因為事出意料之外,她的手心裏已經漫上一層細汗。

不過麵對北宮馳的質問她卻是鎮定以對,彎了彎唇角道,“一方帕子而已,殿下難道不認識嗎?何必還要來問我?”

說著就要去北宮馳手裏接那帕子。

北宮馳自是不會給她的,就勢躲過她的手,目光卻是陰毒如蛇一般片刻不離的膠著在她臉上,想要從她的神情之間尋到破綻。

展歡顏一手抓空,便是惱怒的抬頭對上北宮馳的視線,道:“二殿下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要貪戀我的一塊帕子不成?”

北宮馳不語,原是以為隻要展歡顏做了虧心事,就勢必驚慌,可是細看之下,對方卻是從容坦蕩,沒有半分心虛的模樣。

但是這方帕子的存在,已經成了一根刺,讓他心裏怒火中燒,怎麼都不舒服。

“原來如此!”最後,他突然就如釋重負的仰天大笑了起來,手裏抓著那方手帕,生生將那帕子揉皺,目光更是片刻不離盯著展歡顏的眼睛道,“本王所要尋的問題答案就在這裏,是不是?”

就說這個女人如何會對他不假辭色,卻原來,根本就是早與人暗度陳倉。

展歡顏心裏的情緒也有些起伏不定,她不怕被人栽上任何的罪名,可是——

怕就怕北宮馳會順藤摸瓜,把這方帕子牽扯到北宮烈那裏去。

她不怕得罪了北宮馳和單太後,因為依照前世她對這兩人的了解,他們自恃身份,若是拿不到合適的契機,至多也是給她些難看,還不至於要她的命,可如果因為這方帕子要將她和北宮烈推到一個陣營裏去的話——

那麼對方就絕對會讓她不得好死的。

與麵子和自尊心都無關,而是大位角逐之下鏟除異己的必要手段。

她必死無疑。

“我不懂殿下在說什麼。”展歡顏道,再次要上前去搶奪那方帕子,“帕子是雲墨的,上回他在我這裏飲茶給弄髒了,日後我會親自還給他,就不勞梁王殿下您代勞了。”

這樣的說辭,北宮馳自是不會信的,當即就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展歡顏瞬間就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的麵孔逼近,視線死死注視著她蘊藏怒氣的眸子,語氣低緩而又字字犀利道,“本王倒是不曾想到,你展歡顏也有這樣的膽子。既然早就有了這般理由,你直接與本王說了也就是了,難不成本王還非得要娶一個殘花敗柳的女人回去做王妃嗎?”

“你胡說八道什麼!”展歡顏怒聲反駁。

北宮馳見她發怒,就本能的以為她是終於繃不住,露了馬腳出來,顏色之間嘲諷的意味愈發明顯了起來道,“怎麼?醜事被揭穿了,惱羞成怒?從今以後,本王不會再對你糾纏此事,可是現在本王卻是不得不要一個明白的!說!那個男人是誰!這方帕子的主人——是誰?”

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居然瞞著她早就與人有了首尾,真要娶回去,頭頂豈不就先要戴一頂綠帽子了?

這一刻北宮馳倒是慶幸,陰錯陽差的沒有真的結成這門親,否則待到日後東窗事發,那他豈不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了嗎?

當然了,同時他心裏更有些酸溜溜的不甘心——

展歡顏看不上他!是因為別的男人看不上他?

憑什麼?她憑什麼?

“我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信不信都由你,我沒有話要同你解釋,也不想再和你解釋什麼。”展歡顏的耐性也被消耗殆盡,抬手一指院外的方向,大聲道,“二殿下,這裏是我的院子,我不歡迎你,請你馬上出去!”

說話間,展培和老夫人兩人剛好已經走了進來。

一步跨進院門就見到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模樣。

展歡顏滿麵怒氣,北宮馳更是麵色晦暗的死抓著展歡顏的手腕不放。

老夫人的心頭一陣緊縮,心悸不已,道,“這是怎麼回事?可是有什麼誤會?二殿下,有話好說,您這是——”

北宮馳這個時候還哪裏有閑心去顧及別人的顏麵,對老夫人完全的視而不見。

展歡顏的脾氣已經被激發到了極致,突然就是朝向大門口的方向揚聲道,“墨雪,藍湄給我進來把梁王殿下請出去!”

老夫人的腦中嗡的一下。

兩個丫頭和孫遜聽聞了動靜齊齊趕緊來,見到兩人之間的這般架勢倒是愣了一下。

展歡顏這是要和他動粗?

北宮馳不可思議的笑了一聲出來,咬牙切齒道:“你敢!”

“先禮後兵,是殿下你欺人太甚,你看我敢不敢!”展歡顏道,緊跟著就是目色一厲,對墨雪兩人一抬下巴,“還等什麼?沒聽到我的話?”

“是,小姐!”兩個丫頭得令,當即就不再遲疑,直接朝北宮馳撲了過來。

“大膽,敢對殿下放肆!”孫遜怒喝一聲,縱身而上將藍湄截住。

然則墨雪卻已經奔了過去,一爪直擊北宮馳的手腕。

北宮馳真要同她動手也未必就是沒有勝算,可他這樣的身份,要去同一個丫頭交手就未免有損身份了,迫不得已,隻能臨時後退一步,不甘的暫且放開了展歡顏的手腕。

“小姐,您還好嗎?”墨雪也沒窮追猛打,和藍湄兩個先後奔到展歡顏的身邊。

展歡顏活動了一下酸麻的手腕,搖頭:“無礙!”

而彼時展培整個人都已經驚呆了,半天沒能吐出一個字——

展歡顏身邊何時多了這麼兩個膽大包天的丫頭?而且展歡顏竟敢當麵對北宮馳動手?

“武安侯,你當真是教女有方!”北宮馳自是咽不下這口氣的,順勢整理著袖子冷聲道。

展培一個機靈回過神來,臉色一沉就對展歡顏喝道,“你這孽女,竟敢對二殿下不敬,還不給我跪下!”

“父親!”展歡顏的唇角翹起一個諷刺的弧度,目光平靜的看著他道,“您可看清楚了,今日是他梁王私闖朝廷命官的府邸,並且對女兒逾矩在先。女兒會對他動手也全是為了自保,女兒不覺得有錯,也不會跪!”

“你——”展培目瞪口呆,“你這是用什麼語氣和我說話?我是你父親,我叫你跪下——”

一個“孝”字壓下來,就足以叫人喘不過氣來。

展歡顏的心裏就算是再怎麼看不上展培,終究也不能做的太過分。

所以展培話音未落,她就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展培本來已經怒發衝冠,此時一口火氣頂上來,卻敲在了棉花上,頓時就被頂的胸口發疼。

展歡顏跪在地上,卻是半分也不服軟,隻道,“父親,現在是不是可以請您出麵把二殿下請出去了,這裏是女兒的院子,他人留在這裏,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