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很好!”
五個字,輕緩散漫,卻是發自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然則也就是這個五個字落地,就如是驚雷乍響,將北宮烈胸中壓抑了許久的那一口火氣激發到了極致。
不可遏止的,他突然便就想到方才那一幕裴雲英俯身親吻她的畫麵。
從他所處的位置看上去,兩人所處的那一個角度極為朦朧曖昧,雖然最後關頭展歡顏識趣的避開了,但哪怕是那一點早就化為虛無的親昵舉動也是叫他心中妒火中燒。
理智瞬間被滔天的怒火淹沒,她捏著她的下巴,忽而俯首吻下。
這一個吻,帶著強烈的入侵一般的氣勢,來勢洶洶,從一開始就叫展歡顏完全無從招架。
她本能的想要後撤,身後卻就是那扇窗子,將去路遮擋的嚴實。
他觸感微涼的唇如颶風卷過,吞沒了她所有的氣息,含住她的唇瓣吮吻品嚐,強烈而急切的力道似是帶了強大的怒火,舌尖頂開她的齒關,在她的領域國土掃蕩。
他似是完全不在乎是否能引發她的共鳴回應,也毫不憐惜她此刻持有的一點本能的掙紮,隻用實際行動將她唇上或許沾染到的那點屬於別人的底氣抹掉,用更加濃烈而強悍的占有力吞沒。
展歡顏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眼前這人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之前他也幾次試圖吻過他,有時候是帶著頑虐意圖恐嚇她的惡意,有時候隻是形勢所迫的偎依取暖,也有時候是帶了意味不明的試探,卻從來沒有一次是這樣毫無理由毫無征兆又完全不顧她的反應這般來勢洶洶的占有。
展歡顏嚇了一跳,起先還試圖掙紮,可是到了後麵卻是幹脆放棄了這樣的打算,幾乎是逆來順受的靠伏在他的懷抱當中,任由他為所欲為,直至最後,身體有些虛軟的伏在他胸前大口的喘氣。
北宮烈的呼吸也有些厚重,她攬了她溫軟的身子在懷,靜默片刻才似是下了決心一樣慢慢的開口道:“展歡顏,朕想過了,從今以後你還是跟在朕的身邊會更妥帖些。”
展歡顏正在麵紅耳赤心煩意亂的時候,聞言身子猛地一僵,猛地抬頭朝他看去。
“這滋味確實不錯,朕嚐過了之後,便像是有些戒不掉了。”北宮烈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指腹輕輕壓在她唇上,將上麵沾染的濕氣一點一點的擦拭掉。
他的神情很專注,似是還有些留戀的一直注視著微微泛紅的唇,語氣略有漫不經心的慢慢說道:“如果它上麵以後再沾染了別人的味道,我怕我會忍不住將那人殺掉!”
如果說他那前半句還是有些霸道強橫的告白,那麼現在這後半句就是*裸毫不掩飾的恐嚇威脅了。
這樣瞬間冰火兩重天的考驗讓展歡顏一時思維錯亂,竟是覺得自己的腦袋也不靈光了,想了半天都未能領會他這段話所要表述的真實意思來。
“兩日之前,梁王彈劾忠勇侯的折子就已經呈到了朕的禦案上。”北宮烈卻是已經兀自岔開了話題道,“那折子上麵寫了什麼你很清楚!”
“那又如何?”展歡顏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提及此事,下意識的脫口反問。
“你想讓朕如何來批閱這份折子?”北宮烈的唇角牽起,問的散漫而隨意。
“什麼意思?”展歡顏道,神色之間突然就多了防備。
這種事,就算是知道裏頭有她的手筆在,北宮烈也萬不該來問她的意見的。
北宮烈瞧見她神色之間的戒備之意,臉色便是微微一沉,勉強壓下脾氣道:“隻要你的一句話,這件事,朕就會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展歡顏愣了愣,隨後便是聽了笑話一樣,不可思議的笑了出來:“這算什麼?平白無故的送我人情?”
“你要這樣想也不無不可。”北宮烈道,越是瞧著她這樣的態度,心裏的火氣就越是一拱一拱的往上冒,到最後也跟著來了脾氣,忽而就是話鋒一轉,冷嗤道:“隻要你願意,今日,朕的確是可以送你一個人情,不過——卻不是這個!”
展歡顏看著他唇角牽起的那一抹微涼笑意,不知為何,竟就是憑空品出幾分危機四伏的感覺。
心裏突然莫名的不安。
她下意識的屏住呼吸,重新舉步走到他麵前,神色戒備的仰頭去看他的臉:“什麼人情?什麼意思?”
北宮烈垂眸看著她的眼睛,唇角翹起的那一個弧度不由便帶了幾分詭而魅的味道。
他的聲音壓的很低,似乎還間或帶幾分誘哄中的味道,慢慢道:“你對裴雲英既然本就無意,也不必勉強了彼此,否則隻會害了他!”
展歡顏腦中思緒飛轉,她絕不會當北宮烈這話隻是一番戲言,胸口突然就似是被什麼重力一擊,驚愕的脫口道,“你是說裴思淼?他們這一次是衝著表哥來的?”
北宮烈不置可否,隻是看著他。
但是他的沉默就已經說明了所有問題。
思及此處,展歡顏就是手腳冰涼,腦中如驚雷炸開,轟然作響。
北宮烈從容看著她,徐徐開口:“我可以出手幫你化解這一局,但是有一個條件。”
“什麼?”展歡顏精神恍惚的脫口問道,此時心亂如麻,唯一的念頭就是絕對不能讓裴雲英有事。
北宮烈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暫時也就沒再提提及此事,隻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她道:“拿著吧,一會兒你用得著!”
展歡顏一把搶了那瓶子在手,連道謝也顧不上,轉身就提了裙子風馳電掣般奔下樓去,推開門,墨雪和藍湄兩個既沒有去沏茶也沒有去取火盆,明顯是早就知道北宮烈在這裏,見展歡顏出來,兩人臉上都是明顯的心虛表情。
展歡顏心裏雖然有些怒意,此時卻也無心計較,隻就掃了兩人一眼就飛快的跑出院子,原是想要直奔裴獻那裏,沿路想想卻又覺得不對,遇到小廝丫鬟就拖了人來問,終於問道一個灑掃丫鬟的時候才得了意料當中的回複:“世子爺沒去後院,那會兒說是夫人尋他,就從這裏轉到去前廳了!”
展歡顏的心跳猛地一滯,心道一聲不好,什麼也顧不得的帶著兩個丫頭指引的方向追去。
從此處去前院要過一道水榭回廊,這回廊止痛二道和三道院門,中間在水中建了一處二層小樓,是供夏日賞景之用。
展歡顏從這一側剛一踏上那回廊,抬頭就見對麵裴思淼也被一群人擁簇著往中間的小樓走去。
“表哥應該在那裏,快走!”展歡顏的目光一凝,已經盯上了那個閣樓,提了裙子就奔過去。
藍湄跟著她,墨雪的搶在前麵,動作更快一步,縱身飛撲過去,奔到那門外聽了裏頭異常的一絲響動,麵色一沉,然後就是毫不猶豫的一腳踹開了房門。
形勢緊急,墨雪的那一腳自是用了全力。
卻不曾想當時那門內好巧不巧的正好站了一個人,不可幸免的就被踢翻在地,同時就是女子尖銳的一聲慘叫衝破天際。
對麵徐行而來的裴思淼和裴大夫人等人都嚇了一跳,麵麵相覷。
裴思淼心中暗罵一聲廢物,麵上卻是不顯,隻就故作驚疑道:“那邊好像有人?別是——府裏闖了賊人進來嗎?”
裴大夫人的麵色變得十分慢看。
她原就防著今天會有意外發生,偏偏就出事了,她可不信是有什麼賊人闖進來,因為自從方才裴思淼提出大家一起遊園的時候她就有所警覺,隻是那一聲尖叫太過明顯,她也不能裝作聽不見。
“還是過去看看吧!”裴思淼道,當即就是加快步子往那邊走。
裴大夫人眼見著無法阻攔,忙就對身邊心腹媽媽使了個眼色。
那媽媽會意,趕著先疾步跑了過。
這邊墨雪將房門踢開,那屋子裏的情形就一覽無餘呈現在眼前。
地麵上歪倒著一個女子,明顯是被墨雪方才合著門板一起踢飛的,而裴雲英卻是單手撐著桌角,聽見響動猛地抬頭看來。
他的看過來的目光迷離,臉色潮紅,極不正常,身體似乎有些虛軟,扶著桌角的手背上因為太過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腦後不知道那裏開裂的一道傷口出來,鮮血從耳後蔓延,將他整個衣領濡濕了一片。
而彼時他肩上隱約可見卻是瓷器的一些細碎的殘渣,地麵上則是大片的花瓶碎片,和著一些水漬。
墨雪破門而入的前一刻,那女子似是擋在門邊。
此時展歡顏見他這一身的狼狽,再看他的臉色狀態知道是出了什麼事——
那裴思淼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這是要當眾來一出捉奸在床的戲碼,好栽齊國公府一個門風不正的名聲吧?繼承人都這樣的荒唐,也就給了他們攻擊裴家的把柄了!
簡直異想天開!
裴雲英的狀態很差,也不知道是被那花瓶磕的還是因為被藥物左右的緣故,隻是神色迷蒙的遙遙看著她,似是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確認道:“顏兒?”
遠處的腳步聲已經逐漸逼近,隱約也能聽見女人們惶惶不安的議論聲。
展歡顏也由不得多想,飛快的將這屋子的構造掃視一遍,然後疾走進去,直奔右側的一扇窗戶,推窗往外麵緊鄰著的湖麵看去,一邊對兩個丫頭問道:“你們兩個有人會水嗎?”
“奴婢會水!”藍湄連忙道。
“好!”展歡顏心裏瞬時鬆一口氣,從袖子裏將之前北宮烈給她的那個小瓷瓶掏出來賽到她手裏,然後幫她一起將裴雲英扶到窗口,一指外麵波光粼粼的水麵道,“先帶表哥離開,我去拖住他們,表哥院子裏的人都信得過,讓他們去找雲默,後麵的事,他會處理!”
幸好裴雲默一起回來了,否則這一次的事情隻怕就難辦了。
“是,奴婢明白!”藍湄點頭,這個時候也知道不能遲疑,當即就攜了處於般半昏迷狀態的裴雲英翻窗而過,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兩人就躍入水中消失了蹤影。
這道窗口正對湖麵,又剛好背對裴思淼他們過來的那條回廊。
因為這閣樓是建在湖泊中央,如果要從展歡顏她們方才過來的那條路上將人光明正大的帶走絕不可能,所以隻能投機,從水路遁走。
卻也是幸好有一個熟悉水性的藍湄在。
這邊兩人剛剛躍入湖水,門外裴大夫人身邊的龔媽媽就已經奔到,她跑的急,並未曾看清方才這裏的具體情況,隻是匆忙一眼看到有人落水,當即嚇了一跳。
“閉嘴!”展歡顏一道淩厲的眼波橫過去。
龔媽媽被她這般疾言厲色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抬手捂住嘴巴。
趁著藍湄帶走裴雲英的空當墨雪已經過去將那被她踢暈了趴在地上的女子翻了個身,不由大為驚訝的地虎一聲:“小姐!”
展歡顏循聲望去,卻見那昏死過去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三妹展歡欣!
展歡顏愣了一愣——
怪不得之前她都已經將話說的那麼明白了,展歡欣還是想方設法的跟了來,卻原來是與人合謀要害人的!
說是心裏沒有怒氣那是不可能的。
展歡顏的目光冷厲而透著一股鮮見的殺伐之氣,從後麵的窗縫那裏已經隱約可見裴思淼一行就要到了。
“想辦法,弄醒她!”展歡顏簡短的吩咐。
墨雪和藍湄都不是一般人,手段功夫自是有一些的。
墨雪聞言就從腰際摸出一個翡翠鼻煙壺往展歡欣鼻下一晃。
展歡欣不過一介弱質女流,之前被她一腳踢翻在地,受了內傷,驟然轉醒,就隻覺得五髒六腑移位,內裏火辣辣的仿佛燃成了一片的樣子。
她嚶嚀一聲,嘴角還又殘存的血跡未幹,下一刻已經被墨雪提起來拽到展歡顏的麵前。
墨雪飛快的四下掃視一眼,道:“怎麼辦?地上的血跡來不及清理了!”
展歡顏也廢話,彎身撿起地上一片碎瓷片,墨雪甚至還來不及阻攔就見她已經毫不猶豫的將那碎瓷上鋒利的豁口往自己的手臂上拉了一道。
“小姐——”墨雪心疼的跺腳,“您這是何苦!”
展歡顏卻沒多言,就將那瓷片扔了。
此時展歡欣已經徹底清醒過來,她似是還沒完全弄明白眼前的狀況,隻見展歡顏這一係列的動作穩準狠,毫不拖泥帶水,已經又是嚇的臉色慘白,囁嚅道:“大——大姐姐——”
“三妹妹好算計啊!與人裏應外合的的戲都做的出來了。怎的,你以為用這樣齷齪的法子沾了我表哥的身,裴家就會八抬大轎娶你過門,風風光光的讓你做這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了嗎?”展歡顏諷刺的冷笑出聲,一把扯了她的衣領將她拖出門去。
展歡欣的心事被揭穿,本就驚慌失措,慌亂的不成樣子,完全沒有反抗就已經被她拽到外麵隨手推入湖中。
那邊裴思淼等人已經繞過小樓的一邊,轉眼就到。
展歡顏自己也攀沿道那回廊邊上,前世時候溺死水中,叫他這輩子看見了水就心裏發怵,此時卻容不得她猶豫,隻是回頭警告性的掃了龔媽媽和墨雪一眼道:“知道怎麼說?”
“是!”墨雪點頭,而龔媽媽愣著還不及反應,展歡顏已經一閉眼也跟著撲入水中。
同時,裴思淼等人也殺到了!
“剛剛好像聽到這邊有人落水,怎麼回事?”裴思淼走在最前麵,第一個衝過來。
展歡顏姐妹兩個都不通水性,展歡顏還好,早有準備,落水後就先抱住了旁邊一根木樁借力稍稍撐住身子。
墨雪唯恐她有事,脫了自己的外衫往旁邊欄杆上一卷,然後拽了另一端就跟著跳下水。
這邊水裏的具體情況不明,裴思淼過來的同時一直都在注意著這邊的動靜,確定沒有見到裴雲英離開,心中就是大定。
展歡欣在水裏掙紮的厲害,卻怎麼都撲騰不出來,隻能見一顆腦袋在水中浮浮沉沉。
裴大夫人惱怒道:“還愣著幹什麼?快救人!”
兩個會水的仆婦連忙下去幫忙,冬日的湖水冰寒刺骨,兩人一進去也是被凍的渾身僵直,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裴思淼飛快的往屋裏掃了一見,見那屋子裏空空如也不免一愣,叱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龔嬤嬤一個機靈回過神來,脫口想說什麼,但是那種忽而閃過之前展歡顏警告性的那一眼目光,立刻就本能的改口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過來的時候就瞧見表小姐和展家的三姑娘在這湖邊爭執,然後不知怎的兩人就落了水了!”
展歡顏在這裏?
不該是裴雲英和展歡欣嗎?
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