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會多少猜到了幾份冬雨的心思。
這丫頭估計一方麵是擔心,一方麵又對家裏抱著很深的心結吧。畢竟,這個家是把她賣了,不再接受她的。
一邊是骨血親情。一邊是被全家親人拋棄,心裏的怨憤……若是換了自己,她一定也很難過,照樣會不知所措的吧。
晚上臨睡前,她特意把冬雨留在身邊,由著她把燈花剪去,伏秋蓮招招手,讓她坐在身側的矮凳站,“若是想回去看看就回吧,咱們這裏沒那麼多的規矩,我讓劉媽媽陪你一塊回去,你看可好?”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冬雪垂下了頭,緊緊的咬著唇,淚水卻是無聲的落下來,半響,她抬手拿袖子胡亂抹了一下,朝著伏秋蓮露了個很是難過的笑橫樣,“奴婢,奴婢按道理是該回去看看的,她是奴婢的親娘啊。”
“可是我娘卻不要我了——”
“我當時在家裏哭著跪著求她,她都不鬆口,她,她把我賣了三兩銀子,給哥哥娶嫂子,就因為我是女兒,是賠錢貨,她,她就不要我,那現在又來找我做甚?”
“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們了。”
“……”
伏秋蓮歎息著拍拍她的肩,還小呢,心裏有怨氣也是應該的,隻是她卻不知道,再大的事也比不及生死,若是真的這次天人永隔,這丫頭怕是心裏又要壓上一樁心事。
而且還是解的那種。
“若是你娘真的病重,等你以後想通了,再想去看時,可卻找不到人了,那時,你會不會後悔?”
“我——”
“你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願意回去看看,我讓劉媽媽明個兒便陪你走一遭。”伏秋蓮看著她哭的通紅的眼圈,笑著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看看,多大了還哭鼻子,難道你要和辰哥兒比?”
小丫頭便有些不依的扭了下身子,“太太您又打趣我。”卻終是把伏秋蓮的話聽進去了幾句,隻起身道,“若是太太沒其他的事,奴婢就回去了。”
“嗯,去吧,好好歇歇,想通了昨個兒來和我說。”打發了冬雨,伏秋蓮又和劉媽媽說了這事,卻是暗自叮囑道,“不管明個兒這丫頭想通沒有,若她去了也就罷,若她不肯回去,媽媽你便悄悄的派個人去冬雨家看看,若是人真的病重,又有的救,便給請個大夫,再留上幾兩買藥的銀子就是。”她能幫的也隻能是這樣,再多的,也不過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好在,這丫頭次日一早起來,腫著雙眼便跑了過來,撲通跪在了才梳洗罷正由著冬雪給梳頭的伏秋蓮跟前,“奴婢多謝太太您的提醒,奴婢,奴婢想請太太恩準,容許奴婢回去一趟,看看,看看我娘。”
伏秋蓮便笑著點頭,又給劉媽媽使了眼色,劉媽媽趕緊伸手去拉她,“你這丫頭,可不是要好好的謝謝姑娘?昨個兒晚上就吩咐了我,今個兒不管你怎麼做,都要去你家走上一趟,看看你娘的病,再幫著請個大夫抓些藥呢,所幸你這會想通了,可是阿彌陀佛。”
“奴婢代我娘給太太磕頭。”
劉媽媽待她起來,看著她烏青紅腫的眼圈,知道昨晚怕是一宿沒睡,便很是憐惜的拍了拍她的肩頭,“這天底下啊,哪裏有不是的父母?不管父母怎樣,咱們隻管做好就是了。”又頓了下,她笑著招呼冬雨往外走,“別想那麼多了,你如今在這裏豈不是很好?咱們隻過咱們自己的,來,去洗把臉,好好的梳洗一下,換身幹淨的衣裳,用過早飯媽媽陪你回家去。”
“謝謝媽媽。”
早飯很是平常的用完,伏秋蓮先送連清去了書房,回頭把冬雨叫到身側,不放心的叮囑了劉媽媽,又讓冬雨多聽劉媽媽的話,再三的話說了一羅筐,劉媽媽便笑,“姑娘您隻管著放心,給您帶出去個冬雨,老奴保準給您再全胡全尾的帶回來一個。”
伏秋蓮被劉媽媽的話說的笑起來,讓外頭備了車子,又不放心,把前院的一個小廝派了過去,臨行時塞給冬雨五兩銀子,“我知道你手裏有些月銀,這些再拿著,若是可以,好好給你娘親請個大夫。”
“奴婢都聽太太的,奴婢謝謝太太。”
“快去吧去吧。”伏秋蓮有些嫌棄的招手,揮手趕她,“看看你這小臉,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你呀,再在我這屋裏待下去,說不得就要水漫金山了。而且,我可不想讓辰哥兒學你這苦瓜臉。”
冬雨破啼為笑,“太太,奴婢哪裏是什麼苦瓜臉了?”她拿起帕子擦了淚花兒,起身恭恭敬敬的對著伏秋蓮行了禮,方眼圈含了淚花,慢慢的轉身退出去。
誰家父母舍得賣孩子?
特別是當娘的,哪怕是女兒呢,那也是身上掉上來的肉啊,能不心疼?
都是這個時代呢……
伏秋蓮看著她的背影,歎口氣,都是苦命的,她能幫的,也隻是這些了。希望這丫頭回去這一趟能把心結解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