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春梅便領著兩個容顏秀美的少婦進來。
左邊的女子上穿淺藍色短襦,下著水藍色的長裙,長裙曳地,剛好遮住腳,因天氣還有些冷,雙臂上繞著金色花邊的披帛,烏黑的發上隻別著一支素色的珠釵,氣韻風雅,頗有幾分弱柳扶風之姿。
右邊女子的著裝,也是現下時興的襦群裝扮,姿容較之左邊的差了點,但也算清秀。
左邊的少婦是柳姨娘,右邊的是趙姨娘,兩人都是雲老爺雲盎的妾氏。
兩人給蘇氏請了安,蘇氏命蘇媽媽給她們拿了坐墊,兩人盤腿坐在了兩邊。
柳姨娘給趙姨娘遞了個眼色,趙姨娘盈盈笑道:“太太的氣色看起來好得多了,妾身也有好些日子沒來請安,如今見太太安好,妾身也就放了心。”
蘇氏嘴角翹了翹,端起桌案上的茶盞呷了口茶,微微含笑:“是好得多了,寒冬過去,這春天總該是要來。”將茶盞輕輕壓下,依舊笑意盈盈,“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蓉娘了,識字女紅可都還好?”
趙姨娘見太太今天好似給足了自己麵子,坐直了身子,開心道:“五小姐可乖著呢,最近在跟著奶娘學刺繡,那小花兒繡得可好了,改日也拿來給太太您瞧瞧。”她望了柳姨娘一眼,見柳姨娘一直瞪著眼睛看自己,聲音低了點,卻還是掩飾不住地開心,“隻是,五小姐說好些日子沒見著母親了,挺惦念著的。”
蘇氏將柳姨娘的神色瞧在眼裏,笑容不變:“那明日就叫蓉娘過來,跟著婉娘一起學習,也好叫婉娘有個伴兒。”
“太太說的可是真的?”趙姨娘有些不敢相信,平素一直對自己頗為冷淡的太太,今日竟這般反常,生怕她反悔,立即起身行禮,“那妾身先替五小姐謝過太太了。”
蘇氏示意蘇媽媽去將趙姨娘扶起,又轉頭對柳姨娘道:“明日叫畫娘也一起過來吧,這春天到了,也該給丫頭們添身新衣。”
柳姨娘緊緊咬著銀牙,也意思著謝了恩,麵上雖掛著笑,可心裏卻及其不舒坦。這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得出,太太這是故意的,故意偏袒著趙姨娘好讓自己矮一截。
不過倒也無所謂,隻要自己有老爺的寵愛就行,旁的那些虛的假的,她倒也不放在眼裏。在整個雲府,她雖說名義上是老爺的妾氏,可所得的待遇,卻是跟蘇氏是一樣的。
她柳姨娘是老爺最愛最疼的女人,所出的雲府四小姐,也是最得老爺喜愛。一個月裏,老爺有大半時間是呆在她柳姨娘的荷院的,她過得滋潤,還犯不著跟一顆牆頭草慪氣。
論其所有,她柳依依比起蘇蝶,唯一差的就是一份聘書,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十裏紅妝。
想到這裏,柳姨娘又覺得恨,雲家大太太的這個名分,原就該是她的!奈何十五年前,被蘇蝶這個賤人搶了去!
蘇媽媽最是討厭柳姨娘那副狐媚樣,此番見她竟是不答太太的話,出言道:“柳姨娘可是越發不懂規矩了,竟是連太太的話也不答了?不過一個妾而已,也敢端架子!”說著連甩了她好幾個眼色。
蘇氏喜靜,平日裏不爭不搶的,隻規規矩矩行著主母該行的事。再加上這柳姨娘一向如此,她也沒放在心上。她不喜歡柳姨娘,是很明顯的,不過是礙著老爺的麵子才未與她計較。
柳姨娘瞥了蘇媽媽一眼,嘲諷道:“媽媽是太太的陪嫁丫鬟,原也該是老爺的人,奈何在府中多年,卻一直未入老爺的眼。”說著故意好好打量了她一番,嘖嘖歎道,“倒也是,長得如此,誰看得下去。”
蘇媽媽身子圓滾滾的,麵相又黑,一聽有人侮辱她,急了,跳起來便要打,好在被蘇氏攔住。蘇氏朝她使了個眼色,她方才忍著怒氣沒動。
柳姨娘說:“聽桂媽媽說,西郊張家拖媒婆來府上說親,不知太太瞧著覺得如何?想著韻娘也是到了嫁人的年紀了。”
韻娘是柳姨娘的第一個女兒,也是雲府的長小姐,已經十四歲半了,早到了說親的年紀。柳姨娘對這個懦弱的女兒是不怎麼上心的,但念著她到底是自己肚子裏掉的一塊肉,親事也該挑一挑的。
蘇氏坐正了身子,心裏及其不爽,嘴上雖沒說什麼,卻已經送客:“女兒們的婚事我自在說和,不叫柳姨娘操心,蘇媽媽,叫她們出去吧。”
趙姨娘穩穩當當地朝蘇氏行了一禮,然後由大丫鬟碧霜扶著,喜滋滋地往外走去,經過柳姨娘身邊時,微微得意地撇了撇嘴。柳姨娘看都沒看她一眼,不過一顆牆頭草而已,自以為是良家女是貴妾,實則老爺早沒將她放心上了,有什麼資本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