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拾捌】(1 / 2)

窗格微開,李嘉坐在左側的背光處,透過那一指寬的縫將樓下行走人員盡數納入眼底。可疑的有一兩個,一臉綠林山莽的匪氣,腰間一紮黑頭白巾,看起來是新近壯大的水路匪幫——十二連環塢裏的頭目,與蕭和權無關……

李嘉忽的遲疑了,她想起剛才處理掉的那堆髒衣物,草鞋底上沾滿了黏軟的黃泥,這種黃泥隻有靠近淮水那頭的淺灘上才會有。兩指悄然推合窗縫,蕭和權是從那裏來的,蕭和權這個時候理應在燕國西北大營,為何會出現在金陵?他又與十二連環塢的人有什麼幹係?

“小白眼狼!”

李嘉才理出個頭的思緒被蕭和權平地一聲怒吼衝斷,方才被撞的那塊又開始隱隱作痛:“我有名字的!”這個見了鬼的稱呼,過了兩年他怎麼還掛在嘴邊?

半天,屋裏沒聲沒響,李嘉詫異地回頭,發現蕭和權披著頭濕淋淋的黑發,邋裏邋遢的胡須滴著水,滑稽地站在那,麵沉似水:“手巾呢?”陰狠的聲調活像李嘉欠了他八百年的銀子般。

“哦,小廝去買了。”李嘉心不在焉地指了下門,飄了眼亂蓬蓬一團的蕭和權,指尖揉揉鼻梁,睜開眼:“過來。”

蕭和權長身靜立,深眸冷眯:“何事?”軍中曆練到底是有成效的,他一不說不笑,竟沉澱下幾分不怒而威之態,若是尋常人等光是被他這冷眸一睇一凝已嚇去七分膽氣,偏生他對麵的人是個冷性子的李嘉。

不錯,還會和她擺譜了,李嘉自動忽略了蕭少那點微不足道的反抗,好性子地又喚了聲:“過來。”右手揣入袖中,摸出柄狹細長物。

那是柄刀,蕭和權眼風一利,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提步上前,鉗住李嘉手腕,就勢一擰,將刀繳入掌中。這個動作一氣嗬成,不容半分拖泥帶水,李嘉吃不住他這道猛力,霍然重重倒在椅背上,重力相加之下,轉輪打了個滑,哧的聲帶著她直直撞向後方尖銳的桌角。

蕭和權大驚之下,哪還顧忌什麼破刀,說時遲那時快,在李嘉磕向桌角的刹那,及時攥住她的胳膊,一提一拎,騰空將她拉入自己懷中。抱著李嘉向後連退了兩步,蕭和權勉力刹住步子,穩住了身體。

這麼輕,蕭和權抱著李嘉腦子裏恍惚地冒出這麼一個念頭。清爽的雪鬆香與濃鬱的藥香交纏在一起,從懷中人青幽的發絲間散出,像是一把無形的小勾子,溜入蕭和權心中,一勾一癢。對,就是這個味道,蕭和權著了魔般地壓住李嘉一抹鬢發,鼻尖輕嗅,什麼胭脂香粉都比不上的味道。

李嘉驚魂未定地喘著氣,額前突然傳來異樣的溫熱感,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像……一隻汪在嗅來嗅去,似乎還想……舔一舔?李嘉腦子裏名為理智的那根弦清脆一聲斷開了,她忍無可忍揪著蕭和權的衣襟,用盡她全身的力氣,雙臂一用力,成功地——推倒了蕭和權。

平日隻有慘白一種顏色的臉頰因用力太過,在此刻顯出可稱之為明豔的緋紅,幽黑的眼眸裏燃著前所未有的熊熊怒火。蕭和權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茫然地看著跪在他身上,氣喘籲籲的李嘉,一時半會沒搞清楚這是個什麼狀況。

“你做什麼?”蕭和權的神情既迷茫又無辜,尋不到一絲方才的懾人之色,純良到……

真想讓人欺負啊,李嘉喘夠了氣,冷笑一聲,手摸向地板。

“公子,您要的衣服買來了。”小廝自言自語地推開門:“還有啊,公子您做什麼呢?樓下客人反映這響動也忒大……大大了。”

小廝呆若木雞地看著兩人一上一下的姿勢狗眼瞬間碎了一地,臉迅速漲成了豬肝色。

“衣服放那,然後,”李嘉淡定地用刀點了下床板,又指了指門:“出去。”

“明白明白!”小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上了門,在門外快要哭了出來地亡羊補牢道:“小、小人什麼都沒有看見,公子您繼續繼續!”什麼強搶民男、強取豪奪、龍陽十八式,他什麼都沒看見啦!

來了個人打岔,蕭和權斷了線的神經總算勉強接回了原路,咽咽口水:“你,你要做什麼!”

李嘉用白巾慢慢擦著刀,精鐵的冷光晃在她麵無表情的臉上,格外的冷漠瘮人:“這話該我問你。”

“……”蕭和權額角一跳,用商量的語氣道:“你,能先從我身上下去,再說麼?”

“不能!”李嘉果決地拒絕了,看蕭和權有掙紮的企圖,刀口二話不說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蕭和權不敢動了,因為他看出李嘉沒有一點玩笑之色,以他的身手反止住李嘉不是什麼難題,但從剛剛那一刻驚魂的教訓中,他有點,怕一動手就那麼……一不小心地弄死了李嘉。以這小白眼狼睚眥必報的小心眼,定會變成厲鬼夜夜趴在他床頭,往他脖子裏吹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