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蕭蕭,柴旭無聊地撥弄棋秤,有規律的轔轔車聲中忽然混入了不大不小的喧鬧聲,似是後方起了什麼亂子。
“什麼事?”柴旭推開半格窗,伸頭張望。
昭武校尉祁和順兜馬轉了一圈回來,臉色怪異:“回殿下的話,蕭將軍他從梁國一文官的馬車上衝了出來,驚了馬。他本人似是……”臉部肌肉抖了抖,祁和順努力形容蕭和權白中泛青的臉色:“受了點驚嚇。”
想蕭和權堂堂一振國將軍,麵對千軍萬馬殊無懼色,祁和順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那馬車裏有什麼能將讓蕭和權失態池子?奇怪啊奇怪,這是目睹這一幕的所有官員的心聲,彙集在李嘉馬車的目光愈加複雜起來。
“文官?”柴旭將腰間抽出一半的劍柄推回原位,往後又瞧了眼,大致猜出了七八分:“嘖,自找的。”沒有半分同情地刷地拉下車窗,繼續對著棋秤打盹。
軟毯淩亂地窩在腳下,李嘉懶散地歪在扶枕上,一掃方才病懨之態,眼瞳清明且幽深,拎著水囊淺淺啜飲。水囊的牛皮麵上猶存著些許溫度,指腹輕摩,李嘉支著漸漸清醒的腦袋,挑了個幾不可查的笑容。
當真是自找的,誰讓他出的餿主意來打獵。
被捉住尾巴尖的小白不甘心地向蕭和權消失的車門探頭探腦,紅石般的眼睛委屈地朝李嘉忽閃忽閃,等了兩年的小哥哥就這麼被主人放走了,嚶嚶嚶。
李嘉淡淡投來一瞥,小白一瑟縮,討好地攀上李嘉的胳膊,蹭著她的臉撒嬌。人家最愛的還是主人你呀!
托著小白已不算輕巧的身子,李嘉閑閑地撫著它的腦袋:“睡吧。”自己也隨著閉了眼,睡足了才有精神應對那些窺探這馬車、蠢蠢欲動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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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紮營在背山靠水的一處闊地,初初安頓下來已過晌午,這段時間內,蕭和權再沒出現在李嘉麵前一次。用過膳食,營地裏牽馬遛狗預備出獵去了。李嘉興趣缺缺地看著燕國使者耀武揚威地束箭跨馬,再看梁國這邊的官員縮手縮腳爬上馬還差點掉了下來,眼角一抽,很丟臉地別過頭去。
祁和順夾了夾馬肚溜達到李嘉麵前,聲音格外響亮:“這位大人不和我們一起去嗎?”營地裏大多數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過來,這時他似才發現般看到李嘉的雙腿與輪椅,迭聲道歉道:“沒注意到大人腿腳不便,實在抱歉,抱歉。”
燕國人這有仇就報的思維真是簡單到可愛啊,李嘉對天感歎,不就嚇了嚇他們的將軍麼?感歎完,她微微頷首,不帶情緒道:“現在注意到了就好。”
“……”現場默然,柴旭憐憫地拍拍被噎得半死的祁和順,你家將軍都鬥不過李嘉,何況你個道行不夠的小兵?
做人嘛,臉皮要厚,李嘉壓壓氅衣的邊,盤算著趁眾人狩獵的時間去迅速地將自己的帳子收拾好。以她的級別還不夠一人單獨一帳,一想到和別人同帳同眠,她的眼皮子就止不住地跳,分分鍾要出事的節奏!
“李先生,且留步!”
李嘉撫額,果然,麻煩已經找上門了。
“上次之事多虧李先生幫忙,”同來行獵的靖王,滿麵是笑道:“一直找不到機會向先生當麵致謝,今日可算如願了。”套親熱間從侍官手中取了支長匣,親自送到李嘉麵前:“這是本王新近得了支千年血參,養血安神。”
這種“私相授受”的事完全沒必要拿到台麵上來說好吧,李嘉麵無表情地看著匣盒,靖王是鐵了心要把自己拖入他們兄弟間那灘渾水裏。
今日她接了這支血參,明日太子的黑名單上就會出現她李嘉的名字。
承受著靖王表麵熱情實為壓迫的眼神,李嘉歎息一聲,雙手接過低低道:“多謝殿下。”梁燕兩國人都在場,這個麵子還是要給靖王的。
靖王滿意地撫須而笑。
犬走馬奔,淩亂的馬蹄音漸行遠去,偌大的營地裏人聲寥寥,李嘉坐在營帳內對著血參發呆。血參是收了,太子那邊也不能得罪的,麻煩啊!李嘉啪嗒合上匣子,端出筆墨,她不明白靖王究竟為何慧眼如炬獨獨留意到了她?她有種感覺,這事沒那麼簡單,她要找個人問一問。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奔入營內,守營護衛詫異的詢問聲響起在帳外:“大人您怎麼獨自一人回來了?”
大人?李嘉筆一頓,聽到腳步聲往另一端行去,她看看快寫完的紙張,提筆繼續往下寫。
“原來在這裏。”方才離去的腳步聲忽然又折了回來,徑自入了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