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 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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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決定從擁有蘋果計算機需求的大學係所開始,因為許多蘋果使用者都是從各種設計係與音樂電影係畢業的。於是阿克挑上了藝術大學當做先鋒。

坐在藝術大學戲劇係的辦公室裏,阿克緊張得手心冒汗,因為他要麵對的是自己最不擅長的顧客類型,年紀五十歲以上,頑固的死係主任。

“貴係既然是關於廣告設計與影像創意的學科,一定知道我們的Mac計算機係統比一般PC更適合用來做繪圖、影像剪接,就連知名的影像合成軟件都是原生於我們的操作係統,搭配起來效果更好,速度更快,在跨平台的轉檔過程裏顏色不失真。您看,這張圖是裝有雙PIV處理器的一般PC,與我們的頂級雙G5計算機處理影像的速度比較,您看是不是很神?還有,我們在價格上一直有學生特惠,對貴校當然也是適用的。”阿克一邊說,一邊將最新的iMac桌上型計算機啟動,展示裏麵的軟件。ㄨ米ㄨ花ㄨ在ㄨ線ㄨ書ㄨ庫ㄨb

“還有沒有啊?”係主任泡著茶,但沒有為阿克倒上一杯。

“當然了,蘋果計算機中毒的機會奇低,人怕出名豬怕肥,Windows中毒中到不行,病毒沒事就對硬盤來個木馬屠城,還得重裝才能幹淨。”阿克掛著笑容。這是他的必殺技。

微軟的致命傷,蘋果的無敵鎧甲。

“外掛防毒軟件不僅是一筆高昂的固定費用,而且容易拖垮係統速度、耗竭係統資源,使用一開始費用較高的蘋果計算機反而是最省錢的。”阿克將許多DM攤在桌上。

“是嗎?我們會考慮考慮的。”係主任看著門口。然後是政大統計係。

“以前讀書時我的統計最爛了,所以一進到貴係腿都軟了,不過一想到我要介紹的計算機跟它專屬的、獨一無二的操作係統,我就有點信心了,SPSS這重要的統計軟件我們的操作係統支持到最新版本。”阿克擦擦額上的汗,繼續用單槍投影機展示蘋果計算機的界麵。

“我以前在學校做統計最怕計算機中毒,把硬盤的數據都清光光我就得重新Coding,那感覺真想死,說老實話蘋果中毒不能說不可能,但比起微軟,我們的計算機要中毒還真的不太容易,因為設計病毒的人都想成名、都想造成大破壞,所以針對使用者較少的蘋果計算機所設計的病毒幾乎沒有。”阿克很自信。底下的老師們點點頭,但都沒有說話。

倒是擺在後麵桌上的蘋果計算機吸引了一群學生東摸西看,評頭論足。

“這就是使用者少的好處。”阿克咧開嘴笑,自己看著門。

然後是法律代書公司。

這是阿克隨機挑選的,純粹碰碰運氣。

“剛剛老板所說的貴公司常用的軟件,不外乎文書處理、簡報投影、數據庫管理,那些軟件也有我們計算機操作係統的版本,與PC都是共通的,沒有數據交換上的困難,至於上網那更沒有問題。”阿克打開PowerBook,開啟Word程序。老板摸著下巴,不停地微微點頭,做皺眉深思狀。阿克也不,直接祭出必殺技。

“當然最大的好處就是蘋果計算機很不容易中毒,許多人都說Windows很方便,但使用者越多就越容易中毒,後門朵朵開,中了毒的計算機再怎麼說都是廢柴。少人用有少人用的好處嘛。”阿克笑著遞上名片。最後是一間瘦身公司。

已經是晚上七點了,阿克拖著一整天的疲憊,嘴巴卻意外油滑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一直擦汗,我剛在貴公司走來走去,發現在這裏上班的姐姐們都是……都是美女,好像在選美一樣,所以我相信老板您是很有審美眼光的,比起醜醜的一般PC,我們的計算機就像藝術品一樣,你看,這樣白溜溜的擺著多好看?而且一開機,你看,美醜就差更多了。俗話說得好,最毒婦人心,但我們的蘋果計算機既漂亮又幹淨,要中毒比起PC難度要高很多啊。”阿克拉著iMac的液晶屏幕控杆,拍拍它純白的半圓機殼。

老板一直都是色鬼式的哈拉笑容,但在阿克介紹完計算機後,笑容戲劇性地瞬間消失。

老板正經八百地說:“年輕人,不是看穿老板是個色鬼就能做成生意的!錢啊小子!請漂亮女人上班不用錢啊?換計算機不用錢啊?要做成生意就自己砍砍價吧!不過還真被你看出了我是外貌協會的主席,我考慮考慮。記得啊,價錢要再甜一點!”阿克恭恭敬敬地遞上名片:“是,是,我會回去跟上遊公司瞧瞧看,隻要量大,價錢一定有空間。”

“跑業務果然很累,跑了一整天什麼鬼也沒跑成。”阿克歎道。阿克坐在行人椅上啃便當,肩膀因為扛了一天的計算機酸痛不已,講話講太多,也讓腦子開始恍惚起來,剛剛還差點跟便利商店的收銀員推銷起計算機。

阿克算一算,今天喝了兩罐純吃茶、三瓶舒跑、兩瓶礦泉水,流失的口水果然不少。

店長的車子慢慢停在阿克麵前。“謝啦。”阿克總算露出笑容。

“你這小子真麻煩啊!”店長幫阿克將計算機與小行李箱搬到車子裏。

“拜托一下會死啊?幸好有你可以幫忙,不然我就得扛這些東西去約會了。”阿克遞給店長一罐咖啡,自己坐到車子裏,將冷氣開到最大。

店長關上車門,看著閉上眼睛休憩的阿克。“不簡單吧?”店長打開咖啡。

“真不適合我。”阿克坦承,“才一天,我就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混了。”眼睛仍閉著。

店長看著阿克,這陣子兩人聊天少了,阿克心裏到底有什麼樣的轉變他並不清楚。但店長知道,要勉強阿克這麼一個很沒原則的人,做任何他原本不願意做的事,其實並不難。

所以阿克才會被小雪毫無道理地纏上,演變成怪異的半同居狀態。

“既然不喜歡,就別做啊。”店長故作輕鬆地說。

“如果不喜歡就可以不做,當初我就不會去受搭訕地獄那種酷刑了。”阿克自嘲。

“總有個目的吧?當初搞搭訕地獄是為了跟文姿告白,現在又是為什麼跟孟學說戧了跑業務?他私下跟你說了什麼,還是文姿對你暗示了什麼?”店長猜測。

阿克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還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假睡?”店長笑笑,發動引擎。“嗯。”阿克應道。

“載你去約會吧。”店長踩下油門,哈哈大笑。

台北的夜。東區華納威秀影城旁,“紐約紐約”。

雖然八點才下班,但文姿特地趕回家洗澡換衣,從架勢十足的套裝換成粉紅色連衣短裙,那可是文姿衣櫃裏難得一見的可愛樣式。

文姿在落地鏡前咬著牙考慮再三才下定決心,生怕太過造作。“你好漂亮。”阿克看見文姿的第一句話,用很呆傻的表情說出。文姿臉紅,手裏拿著兩張電影票。

“我先買票了,十一點的場,我們還可以走一走。”文姿說話有些不自然。

“你的小腿……好……好漂亮。”阿克看得出神,脫口而出。“你再說,以後我就穿牛仔褲。”文姿的臉更紅了。

從沒真正約會過的兩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走一走,於是繞著廣場慢慢走著。

晚上十點的台北,夜的生命力才剛剛開始。

許多老外穿著輕鬆摟著辣妹穿梭在東區街道,Room18外都是將領帶鬆開的上班族。漁夫帽壓低的二線藝人穿梭在都會男女裏,享受害怕被人發現身份的多餘情緒。露天咖啡吧座間笑聲不斷。

此刻的兩人似乎不知道該找什麼話題開始說話,但在飄著咖啡香的輕輕夜風裏,任何刻意的語句都成了累贅。於是兩人維持簡單的靜默。

對阿克與文姿來說,戀愛並非就像《東京愛情故事》的主題曲一樣,“戀愛往往是突然發生”。

這兩個人,已經曆經了半年的磨合,半年的曖昧,還是靠著莫名緊張的意外催促,才走到第一次約會的進度。文姿的手掌不小心輕輕碰觸到阿克的掌背。一下。又一下。

第三下,兩人的手背緊緊靠著,手指摩擦。阿克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文姿也感覺到了,隻有更加不發一語。她怕開了口,會打亂戀愛的節奏。阿克停下腳步。

文姿看著兩人膩在地上的影子,影子彼此依靠,似乎已先牢牢牽起手。

“對不起。”阿克的鼻子深深吐出氣。“對不起什麼?”文姿不懂,抬起頭。

“記不記得,我們約定好,如果冷氣的案子結束後,我們要一起請假去旅行?”阿克低著頭。愧疚,但沒有避開文姿的眼睛。“原來是這件事。”文姿點點頭。

“這三個月,我必須跟孟學那混賬對決,我會很忙很忙。”阿克的語氣有些沮喪,“我今天跑了好幾個地方,學校,公司,但一張訂單都沒接到,我以前放縱自己太久,有太多事要學。”文姿挑了個行人椅坐下,阿克直挺挺地看著文姿。

“那天早上孟學送你回去,發生了什麼事?”文姿看著阿克的鞋子。鞋帶鬆了。

“請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追上那個法老王的。”阿克不想回答,因為他心裏根本不承認文姿說過那些話。或者,他無法判斷。

文姿說沒有,他願意相信,但更怕文姿對他說謊。文姿說有,他大概會當場崩潰吧。

“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我支持你。”文姿的語氣有些感傷,就像酸酸的咖啡豆香,“如果你累了,想放棄了,我也不會看不起你。”

阿克搖搖頭,堅定地說:“我不會放棄的。”

其實他口中的不會放棄,文姿恐怕不知道其中真正的意思。戀愛是這個世界最依賴感覺的習題,默契的培養能傳遞情侶間的無聲情意,一個眼神,一個抿嘴,一個噴嚏,情人就能知曉你心中的意念。

但可惜,不管是默契多麼熟練的戀愛,很多話若不說出口,對方一輩子也不會明白。

更可能,對方也不會與你有那一輩子。

強大的自尊或許會贏得遙不可及的愛情,過剩的自尊卻會失去觸手可及的愛情。

“該進場了。”文姿伸出手,笑笑。阿克輕輕拉起文姿。

一直不敢牽起文姿小手的他,總算把握住甜蜜的縫隙。

動力火車有首歌叫《忠孝東路走九遍》。

小雪雖然沒有真的在忠孝東路走九遍,但她已經從忠孝東路走到和平東路,又從和平東路走到敦化南路,現在踏在哪一條路上,她已累得搞不清楚。

已經淩晨兩點了,阿克還沒回來。

小雪手裏緊緊握著一隻火柴盒,但夜晚警車巡邏的頻率增加了,郵筒附近所裝設的小區監視器也多了起來,小雪隻好一直一直走著,走到最後,連最初的目的都忘記了。

小雪沒忘記自己有病,但一個人沉溺在特殊情緒時,總會去做某件特殊的事。

例如日本漫畫家富堅義博在瀕臨瘋狂的時候交草稿恐嚇讀者;例如藝人在瀕臨瘋狂的時候會去參選立法委員;又例如阿克,他在心情大好或心情沉悶時會去打擊場練棒球,所以小雪並不覺得自己的情況多特殊。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瘋狂特質,瘋狂行為照應著靈魂最深沉的光澤。

情緒低落時,小雪會做兩件事排遣快要失控的心情,其中一件就是燒郵筒。

或許精神科醫生會解釋,這是一種典型的憂鬱症。但小雪堅信就像她所說的,那是一種缺乏幸福的病。

缺乏幸福,就會過度依賴,過度依賴,卻又會失去幸福。“不開機不開機不開機,一定是跟照片裏的女生約會。”小雪嘟著嘴,蹲在路邊。

小雪清楚自己很依賴阿克,那種從依賴而生的幸福感讓她無法離開這個與她莫名邂逅的大男孩。那幸福的滋味遠遠超過小雪對他的喜歡,這是一種除非親身經曆過,否則很難跟第三人表達的感覺。

什麼樣的男人,在麵對可愛女生毫無保留的倒追時,還能堅守自己的愛情信仰?

什麼樣的男人,在與可愛女生的同居日子裏,居然不會動起歪念毛手毛腳?

但阿克沒有特別堅持,很自然就辦到了以上兩點,這與小雪生命中遭逢過的每個男人都不一樣。很不一樣。

小雪篤定阿克就是真命天子。雖然不論她回到地下道幾次,都找不到那個預言在她生日當天真命天子會降臨的那位塔羅牌算命師。

深夜的街道,卻沒有深夜該有的寧靜。

幾個小混混在馬路上來回操練吊孤輪的技術,尖叫嬉鬧。小雪的手機鈴聲終於響起,來電顯示是阿克。小雪微笑。這個微笑有些辛苦。

“你今天回你自己那邊睡嗎?”阿克劈頭就問。

“關心我嗎?希望我回你那邊睡嗎?”小雪使點小性子。

“我剛剛回來,看你不在擔心而已,既然你沒事就好啦,我要去睡了。”阿克說著,就要掛上電話。

阿克的聲音聽起來不是很疲憊,約會的氣氛顯然不錯。這讓小雪更吃醋了。

“不行,我現在人在敦南誠品附近,阿克,你來接我。”小雪說。“不會吧?這麼晚跑去那邊做什麼?看書?”阿克問。

“看飛車吊孤輪特技啊,等一下還有嗑搖頭丸耍西瓜刀的表演,剛剛援助交際促進會還走過來要我填表加入呢!喂,你到底過不過來接我?”小雪故意誇大。“是不是唬爛我啊?”阿克打嗬欠。

小雪將手機話筒朝向馬路,讓拔掉消音器的機車飆速聲傳進電話裏。

“我今天轉到了七個技安才轉到小丁當,運氣一定是大凶,有幾個看起來壞壞又色色的人已經在看我了,好危險哦!”小雪故意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