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苦笑的一聲,搖搖頭說道:“溪兒啊,你就別騙我這個老太婆了,你連我都不記得,說話前言不搭後語,你以為我老眼昏花糊塗了嗎?小菊肯定是出事了,你都不認得她,說不定她在半路上就已經被折磨死了,我可是聽說,被抓到宮裏去的女人,沒有幾個能夠有好結果的,你就不要再費心思安慰我了。”
“大娘,我,我說的是真的,這些銀兩你收下吧,就算不是小菊的,就當做我孝敬你的也行呀,你都一把年紀了,需要生活呀。”顧麗溪著急的說道。
“罷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麼多年我都過來了,想起來快要十年了吧,小菊在不在世,我也不做指望了,我就當做她還在吧,你快去上墳吧,天快要黑了。”老太太搖搖頭歎息幾聲,轉身佝僂著背,步伐踉蹌的進到灰暗的屋裏去了,背影是那麼淒涼孤單。
顧麗溪愣了許久,直到聽見娘的呼喊聲,她才回過頭來,這才發現眼睛很濕潤,如果小菊還在的話,或許應該會想辦法回來看我她娘的,隻是假如小菊真的進入了皇宮,又如何能夠想辦法回來呢,就像是俗話說的,皇宮就是一座寬闊的牢籠,她恐怕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回來見到她的娘了,而自己隻不過是機緣巧合回到了村裏。
擦了擦眼睛,顧麗溪慘然一笑,不知不覺間似乎對皇帝墨霖又多了幾份恨意,為了滿足他一人的私欲,他居然不顧這些百姓的生活,還口口聲聲談什麼太平盛世,為百姓造福,或許就是借口而已,相比之下,他跟殷月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一己之欲。
扶著老婦人往後山而去,夕陽已經落到了天邊,隻剩下一些殘缺,通紅的大地如同被鮮血潑灑,山坡上的那些枯草綿延,隨著暮色的晚風吹拂,顯得格外蕭條,而那山坡上,盡是一些凸起的荒墳,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來清理了。
顧麗溪知道,村裏隻不過剩下幾個孤寡老人而已,有些人家在當年,隻怕是被滅了滿門,而自己身體裏對這段慘痛的記憶全然不知,真是覺得悲哀,她為自己的前身感到可憐和同情,更加痛恨那殘暴的墨霖,他假如看見這蒼生因為他的一個舉動,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中,他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溪兒,你看看是不是到了,那裏寫著你哥哥和爹的名字,當年我眼睛還看的見的時候,就給他們立下了墓碑,這些年來不知道字還在不在,你趕緊看看,我把他們合葬在一起了,當時這山上,不知道埋了多少人,我和幾個幸存的人埋了好些天呀。”老婦人喘著粗氣說道。
顧麗溪正要問娘爹和哥哥的名字,殷月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墳塋說道,“就是這裏了,是他們的墳塋。”
“你如何知道的這麼清楚?”顧麗溪疑惑的看著他,為什麼他對自己的身上比自己還要清楚呢,他到底通過什麼手段得知的呢?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應該上前去祭拜,而不是在這裏浪費在這些問題上,你的家人在地下有知,一定會很欣慰的。”殷月似乎很是感觸,他的臉色比平時嚴肅許多。
顧麗溪不再說什麼,帶著老婦人前去,荒墳上的雜草似乎沒有多少,老婦人說道:“我經常沒事的時候,就摸到這裏來坐一坐,有時候一整天,有時候是一個晚上,我會夢見他們,那樣我的心也舒服多了,他們知道你回來了,肯定很高興的。”
出於一種下意識,顧麗溪情不自禁的跪在了墳塋前,眼淚突然撲簌的流了下來,頓時淚眼朦朧,連她自己也感到奇怪,或許是那些隱藏在身體裏的記憶此刻複蘇了,這是一種天然的情意,她喃喃的說道:“溪兒回來看你們了,回來的有點晚了……”
老婦人也坐在前麵,不停的抹著眼淚,喜中帶淚的說道:“溪兒回來了,你們現在總算可以安息了,而我的心願也了結了,用不了多久,我也會下來陪著你們的,你們可一定要等著我,如今我在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太多的牽掛了,除了溪兒。”
頓了頓,老婦人已經是泣不成聲,又說道:“隻是她現在可以照顧自己了,還找了一個威武的將軍,他的人很好,會代替我們照顧溪兒的,我也可以含笑了,你們也瞑目吧,這輩子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來生就再做一家人……”
老婦人一時間說了很多話,如泣如訴,而顧麗溪早已經是淚雨滂沱,梨花帶雨,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一半是因為感動,一半是因為這個身體裏流動著的那種感情,她現在百感交集,卻說不出來任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