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一句,便足夠使得他心中微微一痛,下意識地已然止住了自己詢問的話風,隻放緩了幾分聲音:“別怕,漫若,我在呢。”
似乎是因而他這麼一句安撫而觸動,電話那頭的女聲哽咽了起來,聲音也更為模糊而悠遠:“我夢見我站在高高的懸崖上,底下就是萬丈深淵。你知道我是最怕高的……可是夢裏我不知怎麼的,就隻能站在那裏,心裏想著,再等等,再等等君炎就來接我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聽得心愛的女人口中親昵地喚出“君炎”二字,夏曉健難免有些心酸,隻收緊了幾分握著電話的手指,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等啊,等啊,終於等到他來了……我開心壞了,想要跟他招手,想要跟他說,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啊!可是……可是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邊還挽著一個別人……”
她頓了頓,似是哽咽:“我看著他身邊的女人朝著他笑,那麼燦爛,我望向君炎,可他的眼裏已經沒有我了。好像我才是那個多餘的人……我想要往後退,想要離他們遠一些,卻掉下了懸崖……”
說到這裏,電話那端的蘇漫若有良久一陣靜默無聲,使得夏曉健也禁不住緊張了起來:“漫若,漫若?你還在嗎?漫若?”
不知道喚了幾聲,那頭才低低地傳來一句帶有些鼻音的“嗯”,顯然是哭過了。
幾秒鍾的靜默後,漫若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一些,沙啞而無助:“曉健……你知道嗎,我一直往下墜著,墜著,沒有人能來接我,沒有人來接我……沒有人……”
夏曉健皺了皺眉,敏感地從她話音裏聽出了幾分不對勁:“漫若,你是不是喝酒了?”
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握著手機的骨節已然被攥得微微泛白,鮮明地展露出了他心底濃濃的憤怒和自責。
那個人輕而易舉地便搶走了自己從前嗬護著的掌上明珠,為什麼還不肯好好地對待?
自己倘若那個時候態度再強硬一點,再多挽留她一會,是不是現在她便不會受這樣的傷害了?
蘇漫若輕輕地“啊”了一聲,最後無奈地苦笑出聲:“……果然什麼都還是瞞不過你。”
歎了一口氣,她輕聲道:“酒精真是個好東西。曉健,你知道嗎?我近來的每一天晚上,隻有靠喝酒才能夠勉強入睡,可是既是借著酒勁睡著了,還是不停地做噩夢。但即使這樣,我也還是得喝,不然眼睛一閉,腦子裏頭就是那個女人指著我的鼻子讓我退出的樣子……”
看似不過隨口的一句話,夏曉健便已然覺得通身的氣血一時間都湧上了腦袋,當即已然打斷了她的話:“什麼?那個女人欺負你?陸君炎是幹什麼吃的?他知道這回事嗎?”
虧他此前還因為陸君炎那堅決的態度而在想會不會是真的自己誤會了安北歌,這麼看來,原來都是自己將人心想得太過簡單了。
他本來就是因為接到蘇漫若的電話,而匆匆趕回國的。因為在電話裏聽她說陸君炎拋棄她的事情不清不楚的,本來打算找到陸君炎問個清楚,結果陸君炎一直躲著他,讓他一直不明白陸君炎究竟為何拋棄了她,現在從才知道,原來如此。
這個安北歌顯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竟然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挑釁漫若,可見陸君炎給她的底氣有多足!
或許陸君炎也是被安北歌那張厲害的嘴皮子迷惑過去的那個,才會做事這樣的不清醒!
蘇漫若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一個男人心不在你身上了,就算知道了,也隻會怪我不應該去找安北歌的。可是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曉健,我真的已經沒有辦法了……”
“漫若……”
聽著電話那端的女子啜泣,夏曉健隻覺得自己心如刀絞,恨不得馬上到達她的身邊,然而想起她如今還是自己昔日兄弟的未婚妻,到底還是勉強按捺下了這種衝動。
倘若有一天自己真的要帶她離開,也應該是蘇漫若正式脫離陸君炎未婚妻的時候。
電話那頭的蘇漫若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收住了哭聲,帶著濃重的鼻音輕聲歎息:“知道你在國外,這會應該是淩晨吧,原本不想要打電話打攪你的,可是……可是我隻想要找人說說話,我真的已經不知道應該要跟誰說說話了……對不起,對不起……曉健,這麼多年來,其實還是你對我最好,可是我已經沒有那種福氣了。”
夏曉健心中抽疼:“別這麼說,漫若,隻要你願意,我……”
話到一半,便已然被他自己強行中斷了。
雖然陸君炎在電話裏跟他說可以隨時帶走漫若,但是漫若對於陸君炎的心意,他並非看不清楚。既然如此,他又怎麼能夠在這個時候趁虛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