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君炎聽著她那發懵的語氣,一時間也不覺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還是耐心解釋道:“向你問地址之後就打了,你是太緊張了,但是喊你名字都沒反應,應該是沒有聽到。”
“嗯……”安北歌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末了又以細得如同蚊鳴一般的聲音輕聲道,“謝謝……”
陸君炎因而這有些疏離的兩個字而微微皺起眉心來,正在心裏盤算著等下車以後定然要好好賞這個小家夥一個爆栗,回家以後再“教訓”一頓,才能夠讓她記住以後不要對自己這樣客氣,然而卻又聽得她在後頭低低地又補充了一句:“有你真好。”
僅僅是簡單的四個字,便已然足夠使得陸君炎舒展開緊鎖的眉頭來,禁不住在安北歌看不到的角度微微地彎起了唇角。
這個小家夥啊……他有時候真是不明白,應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分明有時候因為她的敏感和迷糊想要狠狠地掐一掐她的臉頰,然而更多的時候,他卻還是想要將這個小家夥摟在懷裏,揉在自己的骨子裏頭,好讓她感受不到來自於外界的任何惡意。
到了蘇曼家樓下,救護車果然已經在樓底下候命了。
安北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轉而一把推開車門,一溜煙地朝著蘇曼家跑去,陸君炎在向醫護人員打過招呼以後,緊隨其後跟上。
蘇曼的家門閉得嚴嚴實實的,安北歌將耳朵貼在門板上,才隱隱約約地聽到裏頭有幾聲痛苦而虛弱的呻吟,聽音色正是來自蘇曼。
蘇曼向來都是那樣活力四射,即使在孕期也向來蹦蹦跳跳,百無禁忌的,什麼時候曾經見過她這副模樣?
安北歌急得幾乎眼淚都快要出來了,隻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手足發冷,隻近乎是機械性地拍著房門,大聲叫道:“曼曼?曼曼?是我,我來了,你開一下門!曼曼?你還好嗎,曼曼!”
陸君炎正趕上她的腳步,望見眼前情況微微沉了沉語氣,當機立斷道:“我打電話叫開鎖公司過來。”
他才剛剛掏出手機,就被安北歌有些慌張地攔下:“不用,不用……時間不夠了……我記得,我記得曼曼有跟我說過她留了一把備用鑰匙在門外,有急事可以開進去……在哪裏……在哪裏來著……”
她如今腦子一片混雜,滿腦子隻有蘇曼那虛弱痛苦的聲音在持續不懈地回蕩,一時間竟想不起來蘇曼的囑咐,急得直揪頭發。
陸君炎看著她這副模樣,難免心中一疼,隻飛快地抓住了她還想要對自身施虐的手,輕而堅定地安撫著:“不要慌,好好想一想,如果想不出來我可以聯係最近的開鎖公司。所以不要緊張,沒事的,沒事的。”
他深吸一口氣,又往下沉了沉聲色,“北歌,好好想一下,你朋友那會到底是怎麼說的?”
或許是他的話語天生帶有一種安撫人心的神秘力量,竟然真的使得急得團團轉的安北歌緩緩地鎮靜了下來,自顧自地念叨著:“地毯?信箱?……不對,都不對……”
忽然,她眼睛一亮:“花盆!對!花盆!”
話音落罷,安北歌已然將目光望向了門邊安置著的一盆小金橘上,往底下一摸,果然觸到了一枚冰冷堅硬的金屬固體。
萬幸!
安北歌心頭一舒,呼出了一口長氣來,隨即快速地打開了門,正見蘇曼正呈一個匍匐的姿勢倒在客廳中央的羊毛地毯上,蒼白如紙的麵上滿是逼出來的冷汗,粘黏著發絲都一縷一縷地黏膩在了臉龐上。而她的雙目緊閉著,四肢疼得蜷縮在了一起,如同嬰兒在母體中一般的姿態。
仔細看去,可以望見她右手泛白的骨節之中還緊緊地握著手機,不知在昏迷前的最後一刻還想要聯係誰。
而她的雙腿之間,如今正源源不斷地流出大片殷紅的鮮血,幾乎將那大半幅羊毛地毯都染成了發黑的紅色。乍一眼望去,宛如盛開著一朵血腥妖冶的大麗花,很是觸目驚心。
隻這一眼,安北歌便已然如遭雷擊,拚命深呼吸,才不至於讓自己當場倒下。
她做護士的這麼多年來,見過不少血腥的場麵,比這個更為慘烈的也比比皆是,然而畢竟如今昏迷在自己眼前的是她最好的朋友。
那前幾天才在自己麵前嘻嘻哈哈、活蹦亂跳的曼曼,怎麼突然間便變成了這副模樣,怎麼就這樣毫無生氣地躺在了自己的眼前,好像一朵即將因為缺水而枯萎的花?
在這一瞬間裏,她竟然也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要幹什麼。
四周好似一瞬都被屏蔽了聲音,以至於她隻能夠清晰聽見自己牙關輕顫所發出的“嗒嗒”聲,和心髒飛快跳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