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市某住宅區高層房間裏,明亮的室燈將整間屋子照亮,如同白晝一般。亮堂的客廳沙發上,陸時譯佝僂著背脊,身體幾乎彎曲成了蝦的形狀,兩隻手緊緊抱住腦袋,十指穿插進黑色的短發之中,死死揪著自己的頭發,頭皮被拽得生疼,可這點疼痛,和他脹痛得仿佛快要炸掉的腦子比起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這樣的狀態,已然持續了整整一天。打從親耳聽到蘇曼承認,她有了新的愛人,新的生活,親眼看到她依偎在另一個男人懷裏,頭也不回地走掉,他的情緒便一直處在瀕臨崩潰的邊緣。
一開始他拒絕相信,像懦夫一樣匆匆逃離廣場,回到這個他和蘇曼曾一起生活過的愛巢。他躺在床上不斷催眠自己,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他閉著眼睛,試圖強迫自己睡覺,以為睡醒之後,這場噩夢就會結束。
可越是這樣,他越是生不出一點睡意。白天發生的種種,不受他理智控製地在他腦海裏滾動播放。
她冷漠的模樣,對他避之不及的態度,還有她和那個男人之間親昵的舉動。一幕一幕無比清晰地浮現著,打碎了他的自欺欺人。
而這間連擺設都保持著他們在一起生活時的屋子,處處充斥著屬於他們的甜蜜回憶。回國的這些天,他一直住在這裏,獨自回憶著那些美好的過往。也是因為有這些過去,他才認定,他們沒有結束,早晚有一天,他們會重新走到一起,像過去一樣甜蜜、幸福。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狠狠一巴掌。
之前他有多堅信蘇曼還是愛著自己的,現在他就有多痛苦。待在這間房間裏,入目所及全都是她的影子。
係著圍裙為他下廚的她、第一次換上寬鬆的孕婦裝,站在全身鏡前的她、靠在他懷裏,安靜熟睡的她……記憶裏這些畫麵和白天的場景交纏著出現,她冷淡的話語也始終縈繞在他的耳畔。
一遍遍提醒他,她不要他了,他們徹底完了。
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痛著,整個頭像是一塊超負荷的發燙芯片,快要炸裂開來。
“為什麼……”手指猛地收緊,抓著頭發的指骨用力到浮現出了淡淡的青白色,“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琳達……是她!一切都是因為她!”
如果她沒有來國內,沒有出現在曼曼麵前,沒有傷害他們的孩子,曼曼怎麼可能變心!
充斥在他心窩裏的痛苦這一刻全都變成了對琳達的恨意。
哪怕是在知道,寶寶被她害死以後,他都沒有真的恨過她,隻是為她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怒和失望。所以,在離婚以後,他念著從前的情分,給了她一筆足夠供她餘生使用的財產。
可是現在,在知道蘇曼不再愛他,喜歡上了別的男人後,他才真真正正地恨上了琳達。
陸時譯緩緩鬆開手,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一片赤紅。
“琳達!”他咬牙切齒的開口,臉部的肌肉痙攣般抽動著,扭曲而猙獰,眼神極其凶狠,透著股刺骨的仇恨。
天微明。
一輛豪車抵達了位於海城市二環郊區的女子監獄,離婚前,陸時譯曾在法國收到法院傳來的消息。那時候,他還是琳達法律上的丈夫,有關她的判決,以及服刑地點,法院都會傳達給他。
這座監獄正是琳達服刑的地方。
陸時譯從車上下來,身上任然穿著昨天出席活動時的西裝,隻是衣物略顯淩亂,尤其是外套上邊,更是遍布折痕。
一宿沒睡,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差,眼袋泛黑,眉宇間籠罩著一股濃鬱的陰鬱之色。在門口做完身份登記,報上琳達服刑的監區號後,陸時譯便等待著獄警帶他去探監室。
可當獄警調出琳達的服刑資料,卻說:“人之前的確關在我們監獄,不過她在服刑期間精神出現了一些問題,按照規定,我們已經把犯人轉移去了精神病院。”
陸時譯猛然間愣住了,雙目驚訝的瞪大:“她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一般像這種情況,監獄方麵都會通知犯人的親屬。隻是,陸時譯和琳達已經辦理了離婚,解除了夫妻關係,而離婚以後,他也沒故意打聽琳達的消息,自然對這事一無所知。
“資料上是這麼記錄的沒錯。”獄警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如果你想探視犯人,可以去這家醫院,她正在那裏接受治療。這是地址。”
獄警將資料上的地址抄寫下來,交到陸時譯手上。
這間精神病院是海城市內,精神病重度患者的集中營。因為院內的患者都有很嚴重的精神問題,所以在本市也被叫做瘋人院,是市精神院裏,最為出名的一所。
醫院的選址遠離人口密集的市區,建在偏僻的山頂上。醫院外設有高達兩米的院牆,牆頭布置著電網,這些電網的電流不強,不會危及到人的生命,是醫院用來防止患者翻牆偷跑所做的防範措施。
不僅如此,醫院裏也配有上百人的安保力量,且到處都安裝著監控攝像頭,時刻監視著患者們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