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他的語氣太過溫柔,又或許是她太需要有一個人讓她傾訴。她搖搖頭,沙啞著聲音,將那些在她心裏憋了太久太久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
“不是的,北歌的情況很穩定,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我隻是……隻是看到她那個樣子,心裏難受……不論陸歌和她說什麼,她都沒有一點反應。明明她最喜歡陸歌了,最見不得陸歌哭了。可是現在呢?陸歌哭得那麼可憐,她卻連眼睛也沒睜開一下。躺在那裏的人應該是我,而不是她!這些天來,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她當時沒有救我,如果被車撞到的人是我,那該有多好。”
她的唇角顫抖著揚起一抹慘笑。
“這種感覺幾乎要把我折磨瘋了,每天晚上我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她躺在地上,一身是血的樣子……這幾天,我沒有睡過一次好覺,病房外邊有一丁點的動靜,都會把我驚醒。我怕,怕醫生會忽然通知我,北歌的情況惡化了。怕她會像蘇念一樣,就這麼離開我的身邊……”
“蘇念是誰?”顧盛晏下意識問道,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很是陌生,可能夠和小歌兒相提並論的,對她一定是很重要的存在。
他心裏莫名的有些不舒服,眉心緊皺著,仿佛打成了一個死結。
蘇曼知道,他不曉得蘇念是她的兒子。可他這麼一問,她心中壓抑著的對蘇念的思念,對北歌的擔憂和愧疚,就像堤壩轟然崩塌一般,一下子湧了出來。
堪堪止住的淚水,再度決堤,哭得稀裏嘩啦的,唇縫間發出一聲聲悲鳴般的嗚咽。
顧盛晏有些傻眼,他隻是問了一個問題而已,她怎麼就哭上了?
他們待的地方本來就不是什麼僻靜的場所,而是人來人往的花園。蘇曼又穿著極其紮眼的隔離服,頭上戴的頭套也沒有摘下。猶如一道獨特的風景線,格外惹人注目。
而現在,她又哭得如此傷心,可站在她身前的顧盛晏,卻因為驚愕,傻愣在了原地。以至於,花園裏的人紛紛朝他們這邊投來注目禮。尤其是看向顧盛晏時,眼神裏更是帶著譴責的意味,弄得他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蘇曼的事了。
他躊躇了幾秒,最終一咬牙,坐到了蘇曼身旁,摟過她,讓她趴在自己肩上哭。
轟然爆發的情緒已然淹沒了蘇曼的理智,她完全忘記了,眼前這個人是她曾經避之不及的存在。隻是埋頭在他寬碩的肩部,豆大的眼淚打濕了他肩上的衣物,濕潤的觸感滲透他的衣服,傳到他的肌膚上。
風吹動她的頭發,幾縷發絲輕撫過他的臉龐,癢癢的。他的心尖好像也被撩撥了一下,泛起絲絲悸動。
但他卻刻意忽略掉心中那些異樣的感覺,別扭的開口:“我隻是借個肩膀給你而已,你別想多了。”
說完,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你千萬不要以為我這樣做是對你有意思,任何一個紳士,看到有女孩子在他麵前哭,都會做和我同樣的事情。”
蘇曼依舊沒有要理他的意思,仍在抽噎。
在顧盛晏麵前哭過的女人,也有不少。可這卻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哭泣的女孩子感到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想安慰她,可他想了各種各樣的安慰詞,卻偏偏一句也說不出來。就這麼放任她,不管她,他又做不到。
他糾結了許久,才終於憋出一句:“等你哭夠了,哭好了,記得說一聲,免得別人誤會我和你的關係。”
這句話一出口,他明顯感覺到蘇曼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就忽然離開他的肩膀。
沉甸甸的肩頭,一下子空了,心仿佛也跟著空了一下,令他突然間有些不太適應。他想都沒想,開口說:“沒關係,我不怕別人誤會,你想哭的話,可以靠著我,繼續哭。”
脫口而出的話語,讓蘇曼有短暫的愣怔。
對上她詫異的目光,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了什麼的顧盛晏,心中也生出了幾分惱怒。
見鬼!他剛才怎麼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好在蘇曼沒有發現他的不自在,她抹了抹臉,將水漬通通擦掉,然後故意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蘇念是我兒子。”
顧盛晏的腦子好像斷了根弦似的,全然沒有跟上她的思維,茫然的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