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 傷重(1 / 2)

兩位禦醫匆匆趕到時,淑妃與一眾女眷候在偏殿,暖閣裏隻六殿下一人,連個伺候之人都無。六殿下徑自落座寢塌旁軟凳,一張臉冷得嚇人,半麵沒在陰影中更顯森寒。正握著床上女子手腕,眉間褶皺深得厲害。

禦醫大著膽子上前請命,“殿下,請容下官為側妃診脈。”

宗政霖抬頭看他一眼,一句客套也無,隻沉默起身走到錦屏前立定,背對慕夕瑤負手而立。

方才他抱著人衝進大殿,嚇得淑妃趕忙叫人將誠慶誠佑帶了下去。再看慕夕瑤半邊臉浸了血,嘴唇烏紫,麵色發白,淑妃腿有些發軟,被人扶著使喚宮人打水伺候,一時間宮裏亂作一團。

直到如今,宗政霖都覺得那一盆盆血水仿似還在眼前,血紅色漣漪層層漾開。若不是撫過慕夕瑤側臉時,手指微微有些不穩,宗政霖還不曾察覺,如此陌生而令他憎惡的感覺,便是心有畏懼。

自小在宮中長大,明裏暗裏刺殺毒害不知遇過繁幾,在外辦差時也是腥風血雨,時常有性命之危。即便如此,他也能鎮定自若,成算在心。

直至此刻慕夕瑤奄奄一息躺在榻上,宗政霖才暮的醒悟,他這一生頭一回害怕,竟是為了眼前這女人。

“殿下。”兩位院判互相打著顏色,遲疑著不知如何開口。

宗政霖俊麵黑沉,看他二人情態,鳳目一轉,落在慕夕瑤身上靜默片刻。

“隨本殿來。”

及至來到廊下,宗政霖才沉凝開口。“如實回稟,不得有半分欺瞞。”

禦醫院院判得令,方俯身如實作答。

“殿下,側妃方才應是被外力驟然間震得暈了過去,歇息過後即可醒來。如今脈象略有虛浮,加之產後不久失血太過,元氣耗損,需靜心調養些時候方可痊愈。側妃身子狀況倒還好,微臣擔心的是,手臂與臉頰上傷口有些深,怕是……”

“如何?”

院判抹抹額角,抬眼往向六殿下孤冷背影,終究不敢隱瞞。

“會落下疤痕。”

宗政霖身子一僵,負於身後的雙手陡然握拳。

“禦製雪膚膏可能有用?”

“殿下,雪膚膏雖好,但對側妃無甚助益。”院判搖頭感慨,傳言六殿下極寵這慕氏,看來所言非虛。隻可惜,這女子福分有些淺了……

容色於女子而言,特別是皇子後宅,更甚於性命。沒了殿下寵愛,僅僅憑著昔日情分,又能維持到幾時?更何況,大魏四年一大選,兩年一小選,多的是容貌才情出眾的女子。新人入府,舊人分寵,再加上沒了吸引人的嬌顏,如何在後院立足?即便靠著子嗣,也不過明日黃花,吃老本過活。

“可有旁的法子?”慕夕瑤愛俏,宗政霖豈會不知。那女人對旁的事情再慵懶,在拾掇自己這事上,從來都是盡心竭力。按她說法,這是安身立命的本錢,要討他歡心才好。

討他歡心……宗政霖耳畔又想起慕夕瑤那句嬌嗔,“殿下,您愛得寶似的細皮嫩肉,諾,給瞧瞧,是不是完好無損來著?”

心驟然就鈍痛起來。言猶在耳,人卻沒能護住。

倘若是她醒來獲悉一切,會否同他一般,也帶著錐心的痛楚?

“殿下,請恕微臣等無能為力。”跟前背對的男人陰沉暴躁,禦醫嚇得退後兩步,俯身告罪。

“退下。”

本以為接下來會是雷霆震怒,不想卻是冷冷清清一句喝退。得六殿下諭令,兩名禦醫逃也似的互相攙扶著疾步離去,好似多待片刻都會要命。

“衛甄,與淑妃回稟,本殿欲與側妃單獨待會兒,任何人不許打攪。”宗政霖跨步入了暖閣,門在身後應聲緊閉,獨留衛甄呆在原地沉默許久。

方才禦醫所言,他聽得一字不落……瑤主子這是,當真不好?

淑妃一臉鐵青聽著太醫回稟,座下兩府女眷麵上雖安靜沉痛,心裏作何想法,淑妃連探究都失了興致。

“既殿下交代了不許打攪,赫連氏,你便帶人先行回府。隻誠慶與誠佑留下,本宮替你看著,也少得你分心旁騖。”

淑妃久居高位,話裏前半句尋常,隻最後要將慕夕瑤所出小兒留下,卻是帶了嚴厲不容置喙。

“妾省得,有勞母妃替妾考慮周全,妾著實感激。”

赫連敏敏又喜又怒,強忍了一路回到禪若苑,才踏進正屋已是止不住放聲大笑,嚇得馮嬤嬤有些失神。

“主子,您還好吧?”馮嬤嬤打從赫連府就陪著赫連敏敏一路伺候過來,哪裏見過她如此沒有規矩,竟顯得有些瘋癲。

“好,再好不過,沒比如今更好時候。”赫連敏敏坐在貴妃榻上,右手捏著絹帕,擦過眼角,笑得眸中帶淚。

“報應,報應啊!任她之前風光無限,椒房獨寵。到了如今,容顏不再,她還有何資格與妾爭鬥?慕氏性情乖張,頑劣不遜。全身上下就憑著那副狐媚子臉,迷得殿下這些年對她言聽計從。不想今日,老天都看不過眼,要收拾了她去!嬤嬤你說,這可是現世報,來得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