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件事,夜傅銘並不是完全沒有擔心,在這封信交出去的時候,他也是忐忑的很,一直到慶帝宣他進宮見麵,他才鬆了口氣。
夜傅銘誠惶誠恐,但並不否認。
慶帝本就是個操控欲極強的人,夜傅銘這樣的態度,讓他更加惱火震怒,對夜傅銘也更加的不喜。
“這種莫須有的無稽之談,你竟然也敢呈到朕的麵前。”
一句話,讓夜傅銘一下明白了慶帝的態度。
他在狡辯,這說明他想要否認這些事實。
夜傅銘就指著揪著這件事情,讓慶帝妥協,自然不可能讓慶帝如願,“若這所有的一切真的是無稽之談,父皇大可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何必將我召進皇宮,還動這樣大的怒氣?”
夜傅銘委婉的指出夜傅銘的心虛。
“放肆!”
夜傅銘有所依仗,並不畏懼,他終於彎腰,將慶帝扔在地上的信撿了起來,打開後,再次恭恭敬敬的攤開放在慶帝麵前。
“父皇難道就不覺得這字跡眼熟,仿佛在哪裏看過?”
慶帝在看到信上的內容後都驚呆了,又驚也有怕。
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他高高坐在這個位置,那種懼怕,他都要忘記了,但是就這簡單的一封信,讓他忘卻的恐懼,全部再次浮上了心頭。
因為久違,那種突然湧出來的感受,一下更加深刻,他根本就沒注意到其他。
這會經夜傅銘這樣一提醒,他便將心思從內容轉移到字跡上,就像夜傅銘說的,他內心湧出了強烈的熟悉感,而且越看越覺得熟悉。
慶帝忽然想到,鐵青的臉,忽然變的蒼白,瞪大的眼睛,瞳孔驟然張縮,向後跌坐在了龍椅上。
他呆呆的坐著,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他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曾經和他交好,本來該死,卻被他饒了一條性命的人。
夜傅銘看慶帝這樣子,既覺得痛快,也更有信心。
“這封信到底是誰給你的?”
慶帝的聲音又大又重,還有指責。
之前夜傅銘說他並不知道給他這封信的人是誰,慶帝相信了,但是聽他剛剛提醒的話,慶帝知道並不是。
夜傅銘知道。
他不但知道沈家當年的事情,還知道寫這封信的人是誰,甚至於,他們很有可能私下往來。
“父皇和他彼此認識。”
夜傅銘心中壓抑克製著對慶帝太多太大的不滿,說著說著,沒幾句話,事態便朝著他先前沒想到的方向發展。
不過對夜傅銘來說,並不算太失去掌控。
“你什麼時候和他接觸的?你和他見過麵?他現在人在哪裏?”
慶帝瞪大著眼,眼睛充血般的猩紅。
“這些,兒臣就算知道,也不能現在就告訴父皇。”
自慶帝登基後,雖有掣肘,但還沒被人這樣不敬頂撞,這個人還是他的兒子,一貫言聽計從的,慶帝眼睛一下充血的更加厲害。
他隨手操著桌上的基本奏折,朝著夜傅銘就丟了過去。
夜傅銘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傻傻的站在原地,任由慶帝打罵發泄怒氣,他歪著身子躲開了,躲開後,又將散落在地上的奏章撿了起來。
他稍稍翻開看了看,就像他預料的那般,多數都是冊立太子一事。
慶帝見他竟然翻看奏折,更覺得自己的威嚴被冒犯了,威脅著數落了夜傅銘一頓。
夜傅銘將奏章重新放回到慶帝坐著的桌上,隔著張桌子,和慶帝對視,“兒臣這樣,也是被父皇給逼的。”
他直視著慶帝的眼睛,理直氣壯,完全就是一副自己沒錯的態度。
一點錯都沒有。
“朕逼的?你不顧兄弟情,屢屢陷害太子,這也是朕逼的嗎?你分明是在找借口,想要為自己開脫!”
事情發展到現在,不但超出了夜傅銘的預料,對慶帝來說,也是一樣。
他召夜傅銘進宮,是為這件事這封信不假,但他原定的方案是否認,否認不成,也是好好說的,而不是和夜傅銘鬧起來,但是夜傅銘一副就是要用此事威脅他的囂張態度,讓他控製不住自己的火氣。
其實說到底,慶帝和蘇克明在某些方麵,真的還挺像,隻是蘇克明是實實在在的窩囊無能窩裏橫,慶帝作為一國之君,更有底氣罷了。
慶帝和夜傅銘一樣,最初也是擅長隱忍的,但是掌控生殺大權,不需要忍讓多年,他已經做不到受氣,尤其對象還是唯他命令是從的兒子,簡直讓他忍無可忍。
夜傅銘有片刻的沉默,很快又盯著慶帝道:“難道不是嗎?太子是您兒子,別的皇子是您兒子,我也是您兒子,他們一出生,就有人照料,錦衣玉食,我呢?我是被人打著嘲笑著長大的,要不是皇後,或許我這輩子都要過那種日子。”
慶帝聽夜傅銘這樣說,張口就想要說他不懂感激,夜傅銘先發製人,在他開口指責自己前道:“母後幫了我,對我有再造之恩,我很感激,我一開始也是一心一意想要報答她的,將她當成母親對待的,但是她眼裏就隻有太子,我對她來說,就是條狗,不,兒臣連條狗都不如,狗要被逼急了,還能咬人呢,但兒臣隻能忍著。”
“兒臣對她來說,就是幫扶太子,給他善後背鍋的工具,但兒臣是人,這樣的事情要換成父皇,您會甘心嗎?”
夜傅銘一臉沉痛,但說這些話時,他的心和目光都是冷的。
皇後和太子想要利用他,他也是一樣。
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彼此相互利用的關係,但是這些真相,夜傅銘並不打算讓慶帝這時候知道。
他暫時還不想讓慶帝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自己也不願意承認,自己也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在夜傅銘看來,所有人都對不起他,他就是被逼的。
“還有父皇,父皇您也是一樣,我之前替太子背下的那些罪責,難道您不知道,我都是被冤枉的嗎?但您還是選擇犧牲我,母後也就算了,太子是她的親兒子我不是,但是我和太子,都是您的親兒子,您就算是偏心,也應該有個度,但是您有嗎?您根本就沒有!您根本就沒將我當成您的親兒子!”
夜傅銘一臉憤然,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被這樣對待,做什麼都能理直氣壯。
“遠的我就不說了,就說那晚的事,分明就是漏洞百出,兒臣如果要對太子下手,不會選在皇宮,更不會發生那樣的紕漏,兒臣分明就是被人設計陷害的,但是父皇你呢,不由分說,就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兒臣身上,讓兒臣承擔所有的罪責,這也就算了,還將蘇傾楣許給我,不僅如此,蘇傾楣有了身孕後,您不讓她將孩子打了,護住皇室的顏麵,還讓她將孩子留下來,那麼大一頂綠帽子,活生生行走的綠帽子,您不是惡心兒臣是什麼?同樣的事,父皇捫心自問,您能受得了的?這樣的氣,您能心甘情願咽的下去嗎?”
夜傅銘直直的盯著慶帝,仿佛是在等著他的答複。
說能夠咽的進去,那就是沒血性氣節,惡心自己,但要說不能夠,那就等同於認同夜傅銘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慶帝沒答,看著夜傅銘,臉都是紅的,呼哧呼哧的,對他的這種指責,極度的不滿。
“我是君,你是臣,我是你父皇,你是我兒子,你說的這叫什麼話?”
在慶帝看來,夜傅銘說的這些,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他不容許任何人這樣質疑他,接受不了,也不願意接受。
“父皇也不是一開始就是為君的,既然您自己受不了,為什麼又要強製讓兒臣接受!”
“老七,你大膽!”
慶帝手指著夜傅銘,怒氣橫生,仿佛他犯的是大逆不道不可饒恕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