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端著茶水逶迤退下,程琉璃有點感念地投過去一瞥,沒想到,這個夜斯洛看上去線條粗獷不拘小節,實際上卻是相當細心的一個人,居然能看穿她實在不習慣當著眾人的麵漱口。
心裏還有諸多問題沒有問完,所以就靜靜地在椅子上坐著,近乎溫婉地等待夜斯洛用餐完畢。
好不容易等到夜斯洛吃完,她終於按捺不住地開口,“呃,我想請問——”
“你又忘記遊戲規則了,”夜斯洛慢條斯理地放下餐巾,轉過身來,笑容優雅如紳士,“跟我說話前,請加稱呼——不然我會不知道你在跟誰講話。”
程琉璃深吸一口氣,剛剛對他升騰起來的一點點好感立即煙消雲散,“洛,我想請問,我母親所中的毒素已經查明,請問可不可以為她徹底排毒以促進健康恢複呢?”
“不能。”壁壘森嚴的兩個字,毫無商榷的餘地。
“為什麼?”她迫不及待地發問。
“因為這種毒素造成的既定損害是不可逆的。”
“???”話題有點深刻,程琉璃有點沒有聽懂,隻好蹙著眉,坦白承認,“我沒聽懂。”
“簡單來說,這種毒素就像是神槍手,射中一個細胞,這個細胞直接死亡,沒有起死回生的餘地。”
夜斯洛倒也沒有嘲笑她,反而盡可能通俗地給她解釋著,“而且,人體細胞總數是有限的,你母親體內沒有被毒素損害的細胞,現在大概隻占三分之一強的比率,就算現在馬上用藥製止毒素進一步的侵害,她也永遠沒有辦法回複到正常健康人的狀態,況且,這部分存活的細胞還會不斷地自然死亡,這是任何人任何藥都無法逆轉的事實……”
程琉璃大驚,坐得直直的身體驀然地癱坐在椅子上。
她一直以為,現代科學如此發達,母親的疾病既然已經查明原因,就會很快好轉乃至於痊愈,沒想到,現實仍是這樣的殘酷,雖然得知了發病原因,卻依然治不了病,於事無補。
她半張著嘴,嘴唇翕動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母親以前,有沒有什麼仇人?”這次,是換夜斯洛來問她。
程琉璃眼神迷蒙,仔細地想了半天,然後搖搖頭。
母親的身世純白簡單,出身小家碧玉,祖父母在母親年輕時因火災雙雙過世,母親傷心欲絕,後來嫁給了一直愛戀她的青梅竹馬,隻沒想到,結婚三個月,她孕吐嚴重,青梅竹馬為了給她買最愛吃的酸梅子,在橫穿馬路的時候遭逢車禍,不幸遇難……
接下來,痛不欲生的母親就遇到好心的薔薇夫人,在薔薇莊園謀得一份差事,數月後誕下自己……
雖然命運多桀坎坷,但這就是無數小人物類悲哀命運的一個縮影。
生死離別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隻不過在母親的生命中,上演得格外高頻一些而已。
她不相信,走路踩死一隻螞蟻都會懊悔半天的母親,會跟什麼人結仇結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