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等不到怎麼辦?”小屁孩憂心忡忡地問。
“呃,我對我女兒還是有信心的,她不會嫁不出去的,倒是你啊,不對啊,你是在說你自己嗎?”厲海芬正說著,忽而拐過彎來,聽出了點別的意思。
“唉,說了你也不懂。”小屁孩欲言又止,托著下巴,看著草叢裏一顆特別顯眼的雜草。
雜草還開著一個白中帶紫的毛茸茸的小花,孤零零的,怪可憐的,不知道這花期能有多久,這草坪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被剪一次草的。
他就好像那朵隨時會被剪掉的雜草,可他的根在這裏,離不開的,離開了大概就永遠回不到這裏的。
“我怎麼會不懂,那我不是白長你那麼大的歲數了嗎?我也是為人子女的,也已經為人父母了,所以我懂的。
懂得為人子女的幸福,也懂得為人父母的不易,你是舍不得離開你爸媽,對嗎?”厲海芬歎了一口氣,撫摸著小屁孩的腦袋,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親昵。
“才不是,說了你也不懂。”小屁孩仍舊在嘴硬,隻是說中了那麼一點點而已,大人才是不懂事的那個,總是按照他們的想法來曲解自己的意思。
最開始他是不想死的,他想活著,陪在父母身旁,想讀書,想以後可以當一名醫生,想這世上再也沒有病痛。
可是到了最後,他卻是不想看到父母因為他而備受煎熬,那感覺比他身上所遭受的痛更加令他心疼。
但是他的父母卻是在最後一秒都還盼著有奇跡出現,他都已經認清楚了現實,也接受了那殘酷的現實。
他們還以為他隻是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其實並不是啊,他隻是不想再看到他們那自責的模樣而已。
他那病是先天的,與生俱來的,他父母帶著他來這人世間走了一遭,帶著滿滿的愛意離開,也無憾了的。
真的是與他父母無關的,不是他放不下,而是他父母放不下,而他又因為父母的放不下而放不下。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們不懂。”常安白了小屁孩一眼,故作深沉的樣子一點也不可愛。
厲海芬大概是母愛泛濫了,換做是他才不會陪一個小屁孩聊什麼人生大道理,他們懂什麼啊。
“因為他們放不下我,所以我也放不下他們,就那樣子離開了。”小屁孩歎了一口氣,悶悶不樂地說道。
他們懂嗎?
他們又不是他,怎麼能夠明白自己心裏所想呢。
常安啞言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小屁孩話裏的意思,這,這,可不好辦啊。
白發人送黑發人,怎麼能夠放得下?
哪怕他們重新有了一個孩子,但終究不是所失去的那個。
厲海芬摟著小屁孩,輕輕地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歎了一口氣,這麼小的懂事的孩子真叫人心疼。
小屁孩用力推開了厲海芬,看著一個買菜回來的女人,那是他的媽媽,他媽媽就在這附近上班,一日三餐都在家裏自己做自己吃。
他爸爸去外地上班了,家裏欠的債還沒還清,都已經許久沒回家了。
厲海芬看著那女人,乍一看好像和平常人一樣,還是會和鄰居打招呼,還是會笑,隻是低頭的刹那,那眼底的哀傷怎麼也掩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