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蘇醒。”金洛在梟墨騫混沌的視線中重重點頭,“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病人如果脫離危險期,老板,你就可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眼前的人影早已迫不及待的離開了,從他的麵前閃過。
金洛嘴角猛地一抽,看著梟墨騫匆忙的背影,抬腳追了上去。
他慌忙地衝下樓梯,好幾次,險些摔倒,身影有些狼狽,腳步有些踉蹌,衣擺甚至朝地板滴落著水珠,臉上的水痕也沒有擦拭過,幾分鍾後,梟墨騫的身影出現在了重症病房外的玻璃窗口,他激動地盯著裏麵,白色病床上,倚靠在床頭,已經半坐起身的女人。
手掌輕輕覆蓋著冰冷的玻璃,嘴唇顫抖幾下後,終於吐出了兩個字:“紫菱……”
睫毛輕輕撲閃著,紫菱怔忡地凝視著玻璃窗外那抹熟悉的身影,舍不得移開自己的目光,她白皙且瘦弱的手背上,紮著針頭,依稀能看見那一條條清晰的血管,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愈發雪白,連唇瓣,也幾乎是一片慘白的色澤,可那雙清澈的眸子,卻依舊盛滿了深情,緊緊地,牢牢地,盯著一牆之隔的男人。
梟墨騫推開房門,緩慢地走了進去,身影在床沿停頓住,視線從上到下將紫菱打量了一通,確定她真的醒來後,一股慶幸才油然而生,他真的不知道,如果紫菱當真有個什麼萬一,他這輩子將背負多大的罪孽,梟墨騫殺過很多人,他自問能眼也不眨的麵對自己曾經犯下的事,卻無法忍受,曾放在心裏保護著,珍惜著的女人,因為他的原因,死掉。
“墨,你來了。”紫菱慘白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眼眸中閃爍著真實的喜悅,她就知道,他不會對她置之不理的。
她了解眼前這個男人,他的心有多冷酷,被他放在心窩上保護的人,就會有多幸福。
“為什麼這麼做?”梟墨騫危險的眯起眼,深邃的眼眸中溢滿了怒火與痛苦,垂落在身側的拳頭握的咯咯作響,他冰冷的目光緊緊落在紫菱的身上,不放過她的一絲表情。
紫菱單薄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恍惚的垂下頭去,睫毛略顯顫抖,“墨……你怪我對不對?”
近乎哽咽的話語,讓梟墨騫的心為之一疼,他緊抿著唇瓣,依舊沉默地站在原地,固執地等待著她的答複。
他不論如何也想不通,紫菱會偏執到這樣的地步,是!她曾經開玩笑般說過,如果他離開她,她會真的死掉,用生命來讓他銘記,可他隻是當作戲言,怎麼會想到,多年後的今時今日,她竟在他的婚禮上,用了這樣的手段,來告訴他,她有多決絕!有多固執!
胸口凝聚著一團怒火,情緒格外複雜,有懊惱,有淒苦,有憤怒,也有淡淡的……自責。
察覺到梟墨騫起伏不定的情緒,紫菱恍惚地笑了笑,沒有抬頭,隻是怔忡地看著身上披著的白色床被:“墨,你忘了嗎?我曾經告訴過你的,如果哪一天你不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義。”
嗡……
梟墨騫隻覺得一記大錘迎頭打下,讓他頭暈目眩,他錯愕的看著紫菱,她柔弱、蒼白的麵頰上,浮現著的是讓人心驚的決然與固執,“你……”
“墨,”紫菱恍惚地抬起頭來,朝他擠出一抹溫柔的淺笑,“其實你是在乎我的,對不對?要不然,你不會出現在這裏。”
梟墨騫避開她熾熱的目光,一時間,心裏所有的情緒通通化作了雲煙,消失不見,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個女人,他真的用心愛過,可現在,他可以把她當作妹妹,當作朋友,當作親人,卻獨獨無法,再和她在一起。
“我知道,這樣做的後果,隻會把你推得越來越遠,可是,”紫菱緩慢地抬起胳膊,用力抱住自己的身體,針管裏漫出紅色的液體,她卻好似未曾察覺到一般,“我做不到親眼目送你和她結婚,你忘了嗎?你也曾答應過我,會讓我做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那是他們在相愛一年後,他無意間說出來的話。
紫菱至今還記得,他說這番話時,是在她租的公寓,她剛觀看完一部虐心的電視劇,看著身穿白色婚紗的新娘與身患絕症的新郎步入教堂,她哭得淚眼婆娑,他就這樣靜靜擁著她,說下了這番,刺骨的情話。
話,猶言在耳,可是,卻早已物是人非了。
重症病房內,兩人沉重的呼吸聲,不斷徘徊在每一個角落,一股沉痛的氛圍,緊緊圍繞在他們兩人的身邊,久久不散。
梟墨騫說不出心裏究竟是個什麼滋味,隻覺得分外壓抑,雙肩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力量,整個人僵硬地站在床沿,動彈不得。
“墨,你忘了,對不對?”紫菱恍惚地看著他,眼眸中閃爍著的,是支離破碎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