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所有人都失眠了。
陸一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耳畔始終回蕩著郭金柱今晚的那句話:“你和他一樣,照樣可以當縣委書記!”這句話深深地讓他震撼了。當縣委書記,這是多麼遙遠的夢想,他想都不敢想,可郭金柱提出來了,刺激了他曾經搖擺不定的心,張誌遠可以當縣委書記,自己為什麼不可以呢?
住在隔壁的張誌遠同樣難以入眠。如果沒有郭金柱的點撥,他最大的心願就是把南陽縣建設的更加美好,而如今,局勢明顯處於劣勢,想要大幹一番,前方有一望無際的重重阻力,到底該何去何方?他一時沒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陸一偉被晨尿憋醒。他挪動了下身體,渾身酸痛無比,瞬間出了一身冷汗。他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眼前浮現出昨晚發生的一幕幕,膽戰心驚。
陸一偉咬著牙下了床跑到衛生間解決了生理需求,對著鏡子撫摸著依然發腫的下巴,突然冒出個奇怪的想法,如果昨天自己真被打死了,張誌遠會怎麼交代?難道也如同侯永誌一樣,因公殉職?那自己死得太不值了。
陸一偉走出衛生間,來到窗戶前,“刺啦”一下子把窗簾拉開,站在市區的製高點上,城市的麵貌一覽無餘。
隻見整個城市被濃霧籠罩著,遠處還有幾個大煙囪冒著黑煙,寥寥無幾的高樓散落在各個角落,一些鏽跡斑斑的塔吊如同垂首的巨人,注視著這座城市的變化。低頭俯視,破舊低矮的平房隨處可見,錯綜複雜的電線如一團亂麻,幾隻麻雀落在上麵嘰嘰喳喳交換個不停。狹窄的街道上稀疏轎車慵懶地行駛著,破舊的小巷裏自行車叮叮當當穿越而過,街頭巷尾時不時傳來幾聲叫賣聲……
在唯GDP論的當下,城市建設和消費水平是反映一個地區經濟綜合實力的窗口,暫不拿北上廣等一線城市作比較,西州市與北州市的發展絕對滯後,更別說東州南州了。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是個縣城。陸一偉不由感歎,西州落後其他地區至少十年。這麼一個爛攤子,誰來當市長誰都頭疼,郭金柱身上的擔子不輕啊。
陸一偉洗漱完畢,剛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支煙,崔曉飛敲門進來了。道:“陸老弟,好了沒?下去吃早餐吧。”
西州市的飲食習慣和北州差不多,不過早餐準備得格外豐富。牛奶、豆漿、稀飯、油條、包子以及各類小菜,琳琅滿目,讓人食欲大增。
吃飯間,郭金柱道:“今天上午我還有個會,中午還要陪客人,估計晚上才能過來。我不在,就讓曉飛陪著你們到處轉轉,來一趟不容易,多住兩天。”
張誌遠連忙道:“謝謝郭市長盛情款待,我們來就是看看您,縣裏還有一攤子事,我們打算吃過早飯就回去了。等下次來了,一定多住些日子。”
“哦。”郭金柱沒多做挽留,道:“既然你們都有事,那我就不留你們了。下個月等我回北州後再相聚。”說完,對崔曉飛道:“東西都準備好了沒?”
崔曉飛急忙道:“都準備好了。”
“前兩天財政局不是采購了一批新車嗎?你讓人開過一輛來。”
見崔曉飛起身要打電話,張誌遠立馬攔著道:“郭市長,這可使不得,你讓人送我們回去就成,新車就不必了。”
郭金柱不理會,道:“西州雖然窮了點,但一輛車還是能買得起的,你的車徹底報廢了,算我贈與你的禮物。”
崔曉飛也附和道:“張書記,您就收下吧,這是郭市長的一片心意……”說著,郭金柱和崔曉飛使了個眼色,崔曉飛起身打電話去了。
吃過早飯,郭金柱親自將張誌遠他們送下樓,一輛嶄新的別克轎車停在酒店院子裏。郭金柱不忘叮囑崔曉飛:“隨後你把車的戶過到南陽縣。”
離別總是傷感的,當車輛緩緩起步時,陸一偉透過倒車鏡看到郭金柱依然站在酒店門口揮手,如同駛出車站的列車,再相見就不知道何時了。曾經的盟友如今天各一方,四分五裂,在屬於自己的天地裏默默耕耘著。
回去的時候走南州省級公路,一路平安無事。駛入北州市後,陸一偉繞到將白玉新送回古川縣,婉拒了他的盛情邀請,徑直往南陽縣趕去。
一路上,一行人各懷心事都選擇了沉默。白玉新睡了一路,而張誌遠側頭望著窗外的風景想著心事,郭金柱的話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仕途。
是啊,我堂堂一個名牌大學的經濟學碩士,怎麼能偏安一隅,與一群沒文化沒素質甚至沒教養的人成天勾心鬥角,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不說,問題是做這些無畏的“爭鬥”有意義嗎?自己的舞台不在小縣城,而應該尋找更加廣闊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