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明白,我曠工跑北京的事一定東窗事發了。依領導的脾氣,接下來我就該卷起鋪蓋滾回家去了。
因此我垂頭喪氣,渾身沮喪。
進了領導的門,我沒敢落座。遠遠的站在門邊,等著領導決定我的命運。
領導笑咪咪的問我:“陳風,這幾天去哪裏了?怎麼不見你上班啊?”
我沒敢說自己去了一趟北京,愁眉苦臉撒著謊說:“領導,您是不知道,我這幾天拉肚子,拉得連床都下不了。我本來想請假的,可是我沒法來單位,我都差點死了。”
領導狐疑地看著我,搖了搖頭說:“陳風,你小子別想騙我。像你這樣的小把戲,我一眼就能看穿。說,幹嘛去了?”
此時必須要有一不怕死,二不怕累的精神啊!我堅持著說:“絕對沒騙您,您要不信,我可以拿醫院的病曆給您看。”
“這個就不看了。算我相信你一次。”領導語重心長地說:“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一定要記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過,組織紀律還是要遵守的。”
我一臉認真地說:“領導您放心,您的教誨我謹記在心。”
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將對麵他的祖宗挨個日了一遍。
危機似乎過去了,我內心竊喜。躲過他這一關,曠工的大事就算蒙混過去了。
就在我準備告辭要跑的時候,領導突然說:“陳風啊,我給你說個事。這可是個大好事啊。最近上頭有個精神,要求機關幹部到基層去搞社教工作,我想來想去,局裏你是最合適的一個人選。”
我心裏一沉,遲疑著問:“局裏那麼多人,怎麼我是最合適的?”
領導依舊不改他笑彌陀的臉,手指關節輕輕敲著辦公桌說:“你看啊,你是局裏最年輕的人,又是個大學生。像你這樣的文化人,最能體會和吃透上級的精神。你說,局裏還有誰有這樣的資格?”
我心裏直叫苦,社教這活我大致知道一些,其實就是將單位的刺頭找個理由發配到鄉下去吃苦。我不是刺頭,我是個老實的年輕人,可是領導還是將我要發配充軍了。
我知道,無論我有什麼樣的理由,都不會改變領導的心意了。既然他已經找上了我,說明他早就深思熟慮過了。我隻要堅持不聽,就會被冠上一頂不服從組織安排的帽子,到時候卷起鋪蓋滾回家也就順理成章了。
我垂頭喪氣地問:“去哪裏?”
“你去蘇西鄉,擔任社教工作組長,兼任鄉政府秘書。”
蘇西鄉?我一聽頭就大了。蘇西鄉是衡嶽市最偏遠的,最苦的,環境異常惡劣的一個偏遠鄉鎮。據說,從鄉裏坐汽車到縣裏需要一天的時間,還得確保不下雨。蘇西鄉屬於漢苗雜居,到現在還沒有電燈。蘇西鄉照明的煤油,至今還在享受市長特批的待遇。
我小心地問了一句:“不去行不行?”
“我今天是代表組織給你談話!”領導開始顯示出他的威嚴來:“任何一個人,不得跟組織講條件。”
我隻能沉默。
“單位準備為你送行開個宴會。你這幾天安排一下家裏的事,順便把手頭的工作移交給其他同誌。盡快做好出發的準備。”
我順從地嗯了一聲,心裏猛然一萬隻草泥馬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