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浩蕩(1 / 3)

["208、王威浩蕩

“朕不在的時候,想不到這早朝竟是如此的熱鬧呢。”元君耀的聲音響起,帶著難得的慵懶,劍拔弩張的眾人都僵在了當場。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元君耀出現在了殿上。“怎麼,你們想要造反麼?”他笑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臉上,這樣的表情,羽鳶已經許久未見了。

“陛、陛下……”他們沒有料到元君耀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這麼巧,這麼的、無恙!是的,他除了臉色較平時蒼白些許,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若要說還有什麼不一樣的,就是今日他著了一件淺色的袍子吧。習慣了一直黑衣的元君耀,穿上這樣的衣衫,更像是元君煊。不對,羽鳶定了定神,止住了自己荒謬的想法。

“眾位卿家別來無恙啊。”他已經來到羽鳶身邊,順過她手中的劍,另一隻手則搭在了羽鳶肩上,將她攬進懷裏。“朕不在的時候,辛苦你了。咳咳。”

“陛下您沒事吧?”

“無礙,隻是邪風入侵罷了。”

由元君耀親自開口,也不再有人敢提出異議。剛才緊張到了頂點的氣氛,就在他出現的一刹那,歸於岑寂。氣勢洶洶的“勤王、誅妖後”銷聲匿跡了,刀光劍影也黯淡了,就像是繃直到快要斷掉的弦卻忽然鬆弛了一般,一度讓人以為那是幻覺。可是那些持著利劍對準羽鳶的人卻證明,這一切是發生了的。

“你們手中的劍,究竟是對準皇後,還是對準朕?”

“陛下恕罪,臣等隻是擔心陛下的安危,所以……”

“擔心朕的安危?恐怕是別有用心的人,要置朕於死地吧!”這怒意來得太快,讓人有些招架不住。烏壓壓的一殿人統統跪下了,這樣的情況,從前不是沒有出現過。陛下如此的憤怒,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在一群跪著的人裏昂首挺立,變顯得十分的突兀了。蘭碧從來沒有見過元君耀暴跳如雷的樣子,早就嚇傻了,已經忘了要跪下。還保持著剛才得意的衝著羽鳶揚唇的姿勢。

“貴嬪,你太放肆了!”元君耀手中的劍向著蘭碧擲出,嚇得她花容失色,“啊!”

所幸那劍落在了她腳邊,已經有一半沒入了黑色方磚之中,留在外麵的劍身和劍柄猶在顫抖著,發出嗡嗡的聲響,足見元君耀用了多大的力。

遭了,傷口!羽鳶想起了這件事,趕忙轉頭看向元君耀左胸,今天他穿了淺色的衣服,若是傷口裂開的話,一定會滲出血來,不好!

但那裏什麼都沒有,沒有血跡、沒有膿液,依舊是潔淨如初!怎麼會!簡直令人不可置信。

“陛下恕罪啊,臣妾隻是擔心您的安危,已經十天沒有見到您了,勤政殿外麵……”

“嗬!”元君耀冷哼,嚇得蘭碧把剩下的話都咽了回去:“你這是挑撥離間吧!”

“臣妾沒有、陛下明鑒啊!”

“蘭卿家,你意下如何啊?”元君耀側首問道。

“臣管教不力,孽女大鬧朝堂,引發了不必要的紛爭,擾了陛下靜養,實在是臣的過錯。請陛下念在小女年幼的份上,免其死罪吧。”

一聽到“死罪”二字,蘭碧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怎麼會?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啊!她怔怔的看著右相,“父親,我……”

“貴嬪回府思過,想明白了君臣之禮、後宮之禮再回來吧。”

元君耀的意思,就是蘭碧即刻出宮,回到相府去閉門思過。這其實就是被貶出宮,隻是還掛著貴嬪的封號沒有擄去罷了。至於這歸期,就看他的心情了。

右相畢竟是朝中的支柱,從前因為蘭瑛的關係,元君耀偏愛他。右相處理政務的能力他看得很清楚,的確是人才,所以蘭瑛一而再、再而三的流露出嗜權、虛偽的本性之後,他並沒有抽回下方的權力。

如今若是蘭家兩個女兒都折損了,恐怕右相就真的無心於朝政了。但是有罪不誅就是偏袒,這也是他不允許的,所以才想出了這個折中的辦法。

“殿上拔刀者,杖責二十。”

“謝陛下開恩。”

“朝政,就交由皇後處理,朕很放心。散朝。”

“是。”

沒有人敢多說半句,元君耀的突然出現,化解了這場羽鳶恐怕難以對抗的紛亂,也因為如此,她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了些。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王威浩蕩吧。

209、權宜之計

有元君耀在,自然無人敢造次,代表著貴族年輕勢力的金吾衛和冷凝楓統領的禁軍都收起了兵刃。

在眾人的注視下,羽鳶說道:“臣妾送您回寢殿吧。”

“恩。”元君耀應了一聲,羽鳶卻能清晰的感覺到他身體的微顫。

盡管元君耀沒有性命之虞,但他的傷真的很厲害,剛才就已經感覺出來了。元君耀將手搭在羽鳶肩上,看似是表示親密與信任,實則是他不得不將身體的重量轉移到旁人的身上,才能讓自己不至於倒下。他已經虛弱得站不住了。

在擲出那柄劍之後,壓在羽鳶身上的分量更加的沉重,到現在,她的右肩早已完全麻木了。

轉身的時候,羽鳶無意間看見了蘭碧睜得渾圓的眼睛,不是恐懼,而是驚訝。雖然不知道她在驚訝什麼,這樣的表情卻深深的印入了羽鳶心中。

“您的身體……”

“朕無礙,先回寢殿吧。”這裏人多耳雜。

“是。”

從前殿到後殿這段路並不長,羽鳶卻覺得走了很久,以一個人的身體承載兩個人的重量,真的很累。進了寢殿,殿門才剛合上,元君耀已經一個踉蹌向前栽倒,好在羽鳶拉著、側旁還有冷凝楓扶持,才不至於倒下。

“陛下,您的身體、末將立刻去傳禦醫。”冷凝楓擔憂道。“誰!”他忽然拔劍指向殿門處,羽鳶見狀,心裏大驚。

“啟稟陛下、皇後娘娘,左相大人求見。”原來是通傳的內監。

“這?”冷凝楓有些為難。

“讓他去書房候著。你去傳禦醫,這裏留皇後就可以了。記住,不要太急,免得被人看出端倪來。”羽鳶吩咐。

“是。”

冷凝楓退出去後,殿裏隻剩了羽鳶、如萱和元君耀,再沒有別的人了。很多問題湧上來,但現在情勢危急,還是正事要緊:“傷口裂開了,我先幫您止血吧。”

“恩。”

素手輕揚,她靈活的解開元君耀的衣帶,羽鳶一直在好奇,為何這衣服竟然一點血跡都沒有沾上。

當解開寢衣她才發現這個奧妙,不禁低呼,原來是元君耀在內裏穿了一件貼身的軟甲,因為這軟甲織得十分密集所以血隻是滲出了很少,都沾在了寢衣上。

軟甲之內便是慘不忍睹了,胸前的繃帶已經被完全的染紅。還有大量的血漫出來,在軟甲內層蔓延著,原本的金色已不再,而是泛著淡淡金色光暈的血紅!

羽鳶一怔,這樣的紅色、是鋪天蓋地的紅!每當看到大片的鮮血就會從心底裏湧出的奇異感覺又一次襲來,她扶額,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竄出來,竟然是那天在司尤大營的血色記憶。漫天遍地、揮之不去的亂紅一片!

“唔!”羽鳶情不自禁的捂住嘴,偏向一邊幹嘔。胃在翻湧,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內心有某種嗜血的渴望,但現實中殘酷的記憶又在拚命的抵抗這樣的渴望,她究竟,怎麼了?

“鳶兒,你怎麼了?”見羽鳶痛苦的樣子,他想要從榻上坐起來,牽動著傷口,又是一陣劇痛,元君耀皺眉。

“娘娘!”如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看到羽鳶的臉瞬間就變得慘白,趕忙走過來扶著。

“我、沒事。”羽鳶大口的喘息著,過了許久,才終於平定下來。這時候禦醫已經將元君耀的傷口都處理好了,拭去了胸前的血跡,換上了幹結的繃帶和寢衣,在榻上半躺著。

“都下去吧。”羽鳶在如萱的攙扶下走過來,她揮手示意禦醫和宮婢們都出去。

“等等。”元君耀叫住正要收拾離去的禦醫。

“陛下您是不是不舒服?”

“不,你去替皇後診脈。”

“啊?臣妾沒事。”

“你剛才在幹嘔,是不是,有喜了?”元君耀試探性的問道。

“啊?!”

禦醫將手搭在羽鳶手上的時候,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等著那個結果。

不要,千萬不要!羽鳶在心中默念。在這多事之秋,要是再出一茬事,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元君耀卻有著截然相反的期盼,孩子,他已經失去兩個了,多麼期盼能有一個孩子,他和羽鳶的孩子,這樣,她才會永遠留在自己身邊。是不是,太自私了?

禦醫複雜的神色讓羽鳶心中不安起來,等了許久,他才終於開口了:“啟稟陛下,娘娘並不是喜脈。隻是今日心情鬱結未得以舒展,所以氣血不暢,臣這就開一副調理的方子。”

心如刀割

終於,所有人都退下了,寢殿裏落針可聞。

“鳶兒,是朕太心急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朝中的事,很累人吧。”

“您不怕我乘機把持朝政,禍亂天下麼?”

“你不會。”

“陛下真是信任我啊。”她笑。

“其實我四天前就醒了。本想要重回朝堂的,但無奈傷口一動就會裂開,所以一直在勤政殿休息。”

“可是禦醫說您隻醒了一次……”

“是我讓他這麼說的。這些天來,每日的朝議都有人記錄下來給我過目,還有每日的折子,在發下去之前也有人抄錄的。”

聞言,羽鳶心中大驚,原來這幾日自己的一舉一動實則都在元君耀的眼皮下,沒有什麼瞞得過他!若是自己有異動的話,豈不是……那慘烈的結果勢必是整個夏侯家都被牽連在內!

原來你終究還是不信我的啊,枉我還以為自己手裏握了一張王牌。“嗬!”羽鳶冷笑。

“對不起。”他按住羽鳶的手,閉上眼,痛惜的表情在英俊無比的臉上浮現,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下去。“明明想要保護你,卻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你,對不起。隻有這樣,我才能在風浪中自保,才能守護你啊!”

帝王愛,最薄情。同樣的,這帝王愛也是天下最艱辛的愛。因為滔天的權勢讓無數人覬覦,哪怕是最親密的枕邊人,也有可能在下一秒就成為致命的一擊,讓你從九天之上墜落,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