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心齋裏一片和樂,那柳月就恨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她那望月居裏裏外外砸一個通透才解氣。她現在與梁氏爭一個賢惠之名自然不能先發作,先旁觀著,來日方長嘛。每天顧懷中過來,她極盡溫柔的伺候著,讓顧懷中一時之間覺得現在的日子簡直過的太完美了。
這日是十五,京城外西郊的人牙市場開了,市場裏販賣的分為兩種,一種是死契,一種是活契。死契顧名思義就是人賣出去就不能再贖身了,死生不由,除非是主人家肯放。活契卻是有年限的,年限一到自可以拿些銀子來贖身恢複自由。
市場裏大半都是賣的活契,畢竟有一絲的活路都不願意將自己的性命搭進去。死契的也不算少,很多是實在活不下去的,也有被拐來的孩子,死契的銀兩要比活契多的多。
梁氏一大早就帶著顧雨綺出了侯府的大門,還帶著自己從江南帶來的十名侍衛。
顧雨綺穿著一身粉色錦緞的小襖,下麵是素白色的百褶長裙,外麵還加了一件與小襖同色的錦緞披風。小襖的袖口和領口都鑲嵌著白色的貂毛,襯的她的小臉益發的靈動水嫩。她的秀發被梁氏梳了一條大麻花辮,辮子從頭頂就開始盤起,蓬鬆柔軟的垂在腦後,發辮之中梁氏還細心的加上一條帶著珍珠的粉蘭色發帶,讓顧雨綺整個人看起來都清爽利落又不失華貴俏皮。她怕顧雨綺冷,下了馬車之後還替顧雨綺將披風上的風帽扣上,端的是一個玉雕雪砌的小美人兒。
她一手牽著顧雨綺,一手捂在白狐毛做成的手捂子裏,早上被顧雨綺纏著,她也穿了一身淡粉色的小襖,與顧雨綺相映成趣,這一大一小兩個漂亮人兒走在路上,儼然就是一道耀人眼目的風景。
前麵有兩個侍衛和兩個婆子開道,她們身邊又是兩名侍衛和兩名丫鬟護著,身後還跟著六名侍衛兩名丫鬟,這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到哪裏都十分的惹眼。
所以梁懷玉和顧雨綺一進西郊的市場就引起了一陣轟動。眼力架兒好的,知道這是哪一個府上的貴婦親自出來買人了,巴巴的朝前湊,但是都被那些侍衛擋下。
“那是哪家的夫人,倒是挺有排場的,生的也漂亮,就是不知道她牽的那個小女孩生的是什麼樣子,若是有她娘一半漂亮也就不錯了。”路邊一座酒樓上,憑窗站著兩名錦衣少年,略高的那個眼眉笑著對身邊略矮的那個少年說道。
顧雨綺頭上扣著風帽,這兩個人站在高處自是看不到她的樣貌。
略矮的少年眼眉清冷,他淡淡的掃了一眼迎著他們走來的一對母女,晨光在母女的身後投下一層淡淡的光暈,母女倆相攜而來,腳下是淡淡的白色積雪,端的是美人如花在雲端的一派氣象。
在顧雨綺和梁懷玉走進茶樓的時候,忽然刮起了一陣寒風,卷起了地上浮雪,雪沫入眼,讓人不由得閉目,寒風更是吹落了那小女孩頭上的風帽,小女孩不由得揚起了頭。
她本來沒有什麼焦點的目光在落到街邊二樓的窗內的時候,瞳仁驟然縮緊,臉上的笑容也在瞬間凝住。
在二樓古樸的木窗之內,一名身穿深藍色長袍的少年憑窗而立,半個身子露出,他墨發如瀑,頭戴一頂金冠,肌膚如白玉一般潤澤細致,眉若刀裁,斜斜的飛起,星眸如冰似雪,不帶半點溫度,他的薄唇緊緊的抿著,默默的注視著她,隻是一瞬間,顧雨綺就覺得天地萬物都是失去光華,蒼茫之中唯有一個他鮮活冷冽,叫她不寒而栗。
是他!
顧雨綺一陣心悸,指尖轉瞬就失去了溫度。
隻是片刻,顧雨綺覺得自己就好象重活了上一世那麼久。
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曆曆在目,蒙上了一層血紅,更似她死前的那團烈火,灼燒著她的眼底,讓眼前的這個清冷少年也跟著變的濃烈了起來。
“阿囡?”察覺到女兒的異常,梁懷玉垂眸看了女兒一眼,顧雨綺馬上回過神來,她假裝不在意的扯著被風吹到腦後的風帽,將自己的頭臉遮住,隨後朝自己的母親甜甜的一笑,“隻是風大,吹翻了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