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瞪大了眼睛,“他,他已經,死了?”
尹正德點點頭,麵帶哀傷,歎了口氣繼續說:“其實二小姐離家後不久,老爺他也就不氣了,思女心切的他到處派人打聽二小姐的消息,想將她接回家去。都是我們這些下人辦事不利,一直到老爺臨終,都沒能找到她,帶她回去見他最後一麵,讓老爺最後含恨而終。”
不是不找她們,隻是找不到?
無憂看得見尹正德的自責和愧疚,至此她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來為難他,畢竟他們都不是當事人。
可她仍有一個疑問:“這麼多年都沒找到的人,為什麼現在又找到了?”
尹正德揩了揩眼角,麵上換上失而複得的笑容,道:“這次也是機緣巧合。老爺走後,特意吩咐了我們這些下人,一定要找到你娘還有你,把你們帶回去認祖歸宗。我們正是一籌莫展之際,三王爺從大少爺那裏聽說了此事,就叫我們按照他給的線索一路找過來,沒想到真的被我們給找到了!”
“三王爺?”無憂有些奇怪,三王爺是誰?他怎麼知道她們就是尹正德要找的尹家人,還知道她們住在這裏?
尹正德此時無心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他起身上前一步,直直地跪在了無憂的麵前。
無憂被他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去扶他,“您,您這是幹什麼?”
尹正德輕輕推開了她的手,謝絕了她的攙扶。
他跪在地上,朝床上的婦人和無憂分別磕了頭,道:“二小姐,小小姐,請你們跟老奴回宿州去吧。”
“我……”無憂腦袋頓時就大了,這是要她來做選擇?
她娘依舊在昏睡,自然是做不了任何回應,尹正德這一番動作,自然也是做給無憂一個人看的。
可無憂覺得,她不是她娘,不能替代她做任何決定。而她自己,肯定是她娘在哪,她就在哪。隻要她娘一日醒不來,她便一日做不了這個決定,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這要她如何是好?
無憂心裏雖然這麼想著,可也不能看著尹正德在這跪著,她隻好道:“您先起來好嗎,我需要幾天時間考慮,可以嗎?”
尹正德凝視了她一會,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告訴無憂,他們一行人會借住在山腳的村子裏,三天後,他再上來接她們下山。
無憂沒有正麵回應,隻是含含糊糊地對付了過去。
好不容易將尹正德送出了門,他卻突然在門口停了下來。
無憂怕他是反悔了,頓時緊張起來,“還,還有什麼事嗎?”
“這次過來,聽聞二小姐惡疾纏身,老奴特意帶了最好的大夫過來,就是這大夫經不起路途遙遠,還在鎮上休整,大概明日才能到,他一到我便讓他上山來看看,可好?”
無憂一聽,立刻鬆了一口氣,感激道:“好,勞煩您了。”
目送著尹正德一行人下了山,無憂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
她回到床邊,握著她娘冰涼的手,忍不住落了淚。
“娘,您剛才都聽到了嗎?外公派人來找我們了,”說到“外公”兩字,無憂還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知道我還有外公的。”
床上的她娘沒有任何反應。
“還有還有,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娘親的名字,原來,原來娘親叫婉容,尹婉容。真是好聽的名字呢。”無憂笑著說,眼淚卻不斷滑落,“娘親,外公已經去世了,他很後悔當年把你趕出家門,他還是很愛很愛你的,你呢?你還想回去那個家裏嗎?還有我爹,你恨他嗎?”
長久以來,爹這個字對無憂來說就隻是一個字,一個稱謂,從來沒有實際的意義和形象。她從沒見過她爹,從不知道她爹為什麼離開她娘,離開她。縱使現在尹正德跟她說了那些往事,她也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好好相愛的兩個人,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無憂看著她娘,想到往日提起她爹時,她娘那一臉溫柔的笑意,還有那藏在眼底裏深深的遺憾,她知道,她娘不恨。
可她呢?
她該恨她爹嗎?恨他拋下她娘,恨他不在她們身邊保護她們,恨他是個負心的人。
“娘親,你醒來好不好,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好不好?”無憂無助地握緊她娘的手,“娘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如果沒有我,你就可以留在尹府,爹也不會走,你們可以在那裏過更好的生活的,都是我,都是我把你害成現在這副樣子,對不起……”
無憂哭著問著,不斷地道歉著,可回應她的隻有一室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