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風抓著月曜就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但月曜對他卻是十分嫌棄的。
月曜甩開他的手,故作神秘地說:“咳咳,容本國師算算再說。”
他不著痕跡地從慕清風身邊退開半步,神情肅穆地閉著眼睛,手腳一通亂舞,像是抽瘋一般。
抽了好一會瘋,他才緩緩睜開眼睛,望天長歎一聲:“哎,命啊,都是命啊!”
慕清風心裏咯噔一下:“國師,此話怎講?你說的是什麼命?”
月曜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望著他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隻故弄玄虛道:“天機不可泄露,天機不可泄露啊!”
他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番話,接著掉頭就走,留下慕清風一臉驚恐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好不淒慘。
離開了養心殿,他又去了一趟玉堂。
玉堂裏因為住著太皇太後,是以不管外麵如何紛亂,這裏倒仍是一番熏香嫋嫋超然於世的模樣。
月曜無需人通報,隱了身形直入內室,太皇太後正跪在蒲團上念佛。
他在她身後現了身形,出聲喚她:“小福兒。”
太皇太後手中的佛珠一頓,絲毫不見驚訝慌亂,眼中反而閃過了一絲笑意,但那笑意很快就淹沒在眼角:“哀家都快六十了,你還喚哀家小名,叫旁人聽了像什麼樣子?”
月曜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十分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香茶,“我從小看著你長大,自然是我想怎麼叫你就怎麼叫你了。在外人麵前我不過是給你這個太皇太後幾分麵子罷了,現下又沒別人。怎麼,你還真以為自己成了我的長輩啊?”
太皇太後歎了口氣,從蒲團上站起來,恭敬地對神台上滿麵慈悲的菩薩鞠了一躬,又上好三炷香,才轉身到月曜那邊去。
她坐在他對麵,喝著他為她倒好的茶水問他:“突然來哀家這,就是為了喝茶?”
月曜搖頭晃腦地咂嘴道:“自然不是。我是來關照你的。”
太皇太後最是見不得他這幅吊兒郎當的模樣了,她恨不得將他的頭給綁住了再跟他講話:“關照哀家?”
說到這裏,月曜的目光變得深邃難窺:“現下戰事已起,春天快要到了,這京城也很快就會變天,以你的性子自然是不會願意看到你的幾個孫子自相殘殺的。不如趁著現在的時機,趕緊回南邊去吧。”
太皇太後麵上波瀾不驚,但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卻難得顯出了幾分滄桑:“哀家何嚐不知?哀家原就打算近日南下,隻是這戰事來的突然,想走怕是也走不了。”
月曜卻說:“你若決定好,我自有辦法保你安然無恙地離開。”
太皇太後抬眼望他,原本如死水一般的心中竟似有漣漪泛開,但她麵上卻仍是滴水不漏的,“怎的如此著急?”
月曜的焦點都集中在手裏的茶杯上:“元清去世前我答應過他,保你一世周全。但戰場猶如修羅場,我能力有限,難免分心,刀劍無眼,不知哪天就會落到你的脖子上。我不願失言,萬全之策便是讓你盡快離開這地方的好。”
聽聞元清二字,太皇太後手中一顫,杯中的茶水灑出來兩滴,濺在她的手背上,她的聲音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這是,他親口與你說的?”
月曜點點頭,輕輕嗅著這房間內貢香的味道,“你們二人糾纏一世,盡管他的原意不是如此,你卻還是恨了他一輩子。但他已經不在了,愛恨都該隨風散了。你也該直視你的內心了。”
太皇太後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在桌麵上,杯中震蕩,茶水泛起一圈圈漣漪。恍惚間太皇太後的眼中似有零星的水光閃爍,她忽然閉上了眼睛,任由腦中勾勒出了一幅青衣少年打馬向她奔來的景象,他正在喚她:“福芝,福芝。”
年少的回憶如潮水般向她湧來,片刻後卻又如煙霧般輕輕地散開。
再睜眼時,太皇太後道:“好,待哀家準備好後,便派人去通知你。”
月曜仰頭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好。”
從玉堂出來,月曜正準備回府歇息歇息,走到禦花園時卻忽然想起了慕清寒叮囑他的事情,他望天歎了口氣,隨後便調轉腳步往天牢的方向去了。
天牢內,泉加星過的十分痛苦。
許是真的有孕,她這兩日嘔吐的越來越厲害,牢飯自然也不可口,幸得她身體底子好,這兩天的折磨也隻是讓她變得虛弱了一些,夜裏偶爾會昏昏沉沉地發起低熱。
月曜來的時候她正縮在牆角,身上僅有一條薄被,綾之留給她的那條被子被她扔在了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