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夏迎春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田辟疆的心底,再也泛不起一縷溫柔。昔日,他對這個女人恩愛有加,她若要天上的月亮,他絕對不會拿星星來糊弄。可是如今,看著眼前這個女人,他心裏有的隻是厭惡和痛恨。不過,即使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田辟疆還是硬不下心來,置她於死地。
一日夫妻百日恩,昔日付出的感情,那是刻骨銘心的,絕對不是假的。當初若田辟疆少對她好一點,那麼他如今就不會如此傷心了。
“賤人,賤人!”看著夏迎春那雙含淚的眸子,他不禁想起了鍾無豔臨行前那哀怨的目光。她們畢竟是親姐妹,她們傷心絕望時的目光,是那麼的相像。
一想起鍾無豔,田辟疆對夏迎春的恨,便又多了幾分。他恨她,恨透了這個女人。若不是這個女人的一句謊言,自己何至於落到如今這般田地?正是她的謊言,讓他徹底失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是的,最愛的女人。他的生命裏,早已經不能沒有鍾無豔,就像魚不能離開水一樣。
田辟疆不禁怒火中燒,一把抓過掛在牆上的皮鞭,惡狠狠地向夏迎春抽去。
寵愛了她這麼多年,他身心俱憊。為了她,他不知道做了多少違心的事情。可是如今,他兩手空空,一無所有。雖然王位仍在,可是田辟疆卻早已經累了。為了那個冰冷的寶座,讓他連親口承認自己是容妃骨肉的勇氣都沒有。為了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不知道失去了多少。
夏迎春疼的鬼哭狼嚎,痛苦地嚎叫著。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上,布滿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此時此刻的她,除了嚎叫,能做的隻有流淚。即使心中再恨再惱,她也無法說出半個字了。
“賤人,賤人……”田辟疆一邊惡狠狠地抽著夏迎春,一邊罵著。
不爭氣的淚水,卻順著那蒼白的麵龐,滾滾滑落。
一滴,又一滴,落在了那冰冷的地麵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他累了。
田辟疆坐在那冰冷的地麵上,靠著牆邊,手裏提著一壺上等的女兒紅,任那醇香的美酒,倒進自己的嘴裏。
他累了,他真的累了。他的心,早已經破碎不堪。若不是有這具臭皮囊兜著,那顆破碎的心,早已經落了一地。也許,唯有那烈酒,才能夠麻木他那顆破碎的心,才能夠讓它不再那麼疼痛。
淚水,酒水,混合在一起,浸濕了他那身寶藍色的長袍。
夏迎春無力地垂下了頭,一頭烏黑淩亂的長發,遮住了那鮮血淋淋的臉龐。鮮血,浸紅了那雪白的長裙,宛若一朵朵嬌豔的牡丹,怒放在冰天雪地之中。
“都是你,都是你……”田辟疆的目光迷離,有些傷感地說,“若不是你的話,無豔又怎麼會離開孤呢?無豔,無豔……”
其實他忘記了,夏迎春傷鍾無豔最重,可是卻是他,親手將那鋒利的匕首插向了她的胸膛,讓她徹底絕望。
他不敢想像,萬一鍾無豔果真嫁給燕王的話,自己該怎麼辦呢?如果用夏迎春的命,卻讓她放棄這樁婚事,她能同意嗎?
“不,不……”田辟疆用力地搖搖頭,心中胡亂地想,“孤不能殺迎春,不能!夏迎春雖然十惡不赦,不過那是你的親姐姐,是你在這個世上唯一有著血緣關係的人!如果殺了她的話,你心中的仇恨會消失嗎?不會的,你隻會更加難過的……可是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能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作賭注,去那個混蛋身邊啊?難道,你在他身邊,為的就是阻止孤複仇,為的就是拿夏迎春的性命去和你交換?”
他的思緒很亂,那紛亂思緒,猶如春日裏天空中飛舞著的柳絮,雜亂無章。
紅,到處是紅彤彤的一片!
燕王宮,處處張燈結彩,披紅掛綠。雖然老太監知道這隻不過是為田辟疆下的一個套,不過他仍然盡心操辦著。燕國並沒有什麼錢,國庫空虛,可是這次大婚,燕王卻極為隆重,以致於發喜帖將各國君王悉數請來。
“真是便宜你小子了!”楚王看著那掛著的紅綢,不禁冷笑著對燕王道,“那麼個天仙般的美人兒,居然被你給搶到手了。不過你若沒錢置辦東西,早跟孤說一聲啊,我們是什麼關係,對不對?看看,如今用這些爛布來裝點門麵,也不怕讓人笑話!”
他一邊冷笑著,一邊用手摸了摸掛著的紅綢。
那紅綢也算是上好的了,又軟又密,摸起來非常光滑。隻不過在楚國,這種東西就算不上什麼了。楚王宮中用的絲綢,那可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各國士大夫皆以用楚國絲綢為榮。燕王雖然如今竭力操辦婚事,可是畢竟囊中羞澀,哪裏有錢去楚國采辦呢?
燕王聽了,臉上未免有些掛不住了。
“孤倒覺得不錯!”他冷笑道,“紅色,取個吉祥的意思就成了,又何必那麼鋪張浪費呢?齊王想當初大婚的時候,用的倒是你們楚國的絲綢呢,可是看看,一個如今要嫁給孤了,而另一個又被困在暴室中。看來,吉利比什麼都重要,倒不在價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