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修冥自隨侍洛翊歌身旁以來,第一次感受到洛翊歌周身終年不散的寒涼霧氣頃刻間消散於無形,一道白影閃過,殿中再不見了洛翊歌的身影。
月華之下,纖細的人影安靜的坐在棲鳳殿外的空地上,桌上的茶具冒著絲絲熱氣,明明是清涼的夜晚,洛翊歌卻感覺到一陣暖意正向他襲來。
“坐吧。”微怔中他聽到了一個清越的嗓音。
“祈天的雲霧鬆著實香醇,這夜露煮出來的,想必你也不常飲用,嚐嚐吧。”楚清霽抬頭看著洛翊歌說道。
修長的手指執杯輕抿,溫暖的香醇在唇齒間彌漫,霧氣充盈的鳳眸竟隱隱氤氳出一抹水光,胸口處的冰封發出清晰的碎裂聲。
“果然……不凡。”許久,洛翊歌才吃力的說出口,或許是暖意太盛,讓他有些難以適應。忽然,像是驟然被刺中一般,洛翊歌身形一顫,猛然伸手揪緊了楚清霽的衣袖。
楚清霽神色不變,似乎早有預料,隻是眸光淡然的看著眼前有些失控的浣月太子。
“留在這裏可好?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張狂到不可一世的狹長鳳眸,此時竟充斥著祈求的神色,捏著衣袖的手指骨節泛白。
看著這樣的洛翊歌,楚清霽忽然輕勾起了唇角。或許是因著血脈的關係,她能夠確信她對她沒有加害之心,又因著他與季晨的關係,她也沒有辦法對他生出敵對之意。但是這一個多月的朝夕相對,就算不想,她也是在慢慢的熟悉和看穿他。
“你封閉自己的時間太久了,如果你願意多看看這個世界的話,或許你會發現,你真正想要的並不是我。”沒有急著掙開那隻微微顫抖的手,楚清霽隻是放下手中的茶盞慢慢的說道。
原本還以為隨著被困在浣月的時間越長,她隻會越來越厭惡製造這一切的洛翊歌,然而事實上,她並沒有這種感覺,反而漸漸發現洛翊歌心底真正的執念並不是她,甚至並不是那種源自於她的那種溫暖,而是……
“你有多久沒有再想起你的母妃了?”清透的雙眸直直的看向對麵那雙氤氳著霧氣的鳳眸,楚清霽的嗓音清淡而堅定,猶如鋒芒畢露的短刃。
話音剛落,楚清霽便感到了一股森寒之氣驟然間席卷了整座棲鳳殿。“嘭——!”茶桌連同整套的茶具頃刻化為灰燼。
“你知道什麼?”大手倏然襲上眼前人的肩頭,鳳眸緊緊的鎖住她,讓她能夠清晰的看出那眸子深處濃濃的血光,冰冷的聲線像一隻無形的手,使人感到連呼吸都被扼住。
“我關注的隻是季晨。”四周的宮人早已年無血色的倒地喘息,而楚清霽對於洛翊歌無意凝聚起的氣流依舊麵不改色。
作為她的聖使,楚清霽雖然不會多做追究,但最起碼的了解還是要有的,隻是她沒想到季晨的身世如此撲朔迷離,她也是最近才推斷出大致的輪廓。
浣月寵極一時的皇貴妃,出身上乘、姿容秀麗又工於心計,曾一度為人稱道。隻是後宮之中,水似海深,情比紙薄,紅顏枯骨自然數不勝數,哪怕位居皇貴妃難逃厄運。一夕之間家族滿門慘遭滅門血流成河,皇貴妃慘死,一雙幼子一個身中寒殤危在旦夕,一個落入賊手下落成謎生死不明。
幸而身處浣月皇宮的洛翊歌被原已退位隱居的浣月太上皇所救,苦心謀劃多年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出了皇宮季晨被上一任的狄族聖使收為弟子悉心培養,如今成為了楚清霽的聖使。
當年的種種變故外人說不清原因,即便有知情人也多半是被滅口,如今已經難以查證,但作為當事人,楚清霽相信,即便當年年幼也比外人所知要多些。
洛翊歌的性情多半也是受了當年之事和寒殤之毒的雙重影響,既然如此,那麼所有的心結執念也多半是來源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