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喬鎖著眉頭閉上眼,為什麼給她這樣一個兩難的題目,一邊是自己的生身父親,一邊是上千條人命,每當想到父親被曝屍城樓昀喬便猶如切膚錐心烈火焚身,她雙手抱膝把頭埋下過了許久終於微弱不聞的吐出三個字:“向南吧。”女兒不孝,幼時不能常伴膝下,少時又任性妄為非但沒有為父親分憂還常常惹您生氣擔憂,如今子欲養而親不待,女兒甚至連您的屍骨都沒法保全,您生我何用?生養之恩唯有來世再報。
李倘輕輕攏起她散落下來的碎發,昀喬抬起頭清瘦的臉上布滿了斑駁的淚痕,修長的手指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假的,城樓上不是你父親,大人的屍體不見了。”雖然殘忍但這是你必須要做的決定,今後道路崎嶇艱難,若你不能做到顧全大局,我縱救得了你一時也救不了你一世。
夜空是一片蔚藍色,幽深的幾乎叫人迷醉,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星空更深邃更神秘?人如草芥,就在這天地間苦苦掙紮求索。
就在第二天一早,一封由大華來的加急密函,交到了夏和楚手上。信中寫道:“本殿喜聞王爺榮登大位,本應親自道賀,何奈絆於凡俗難以脫身,遂遣門客李倘代表誠意。豈料竟於日前獲悉,此人早已暗中轉投他人,本殿驚憤之際,忽憶此叛徒身在衛海,恐其居心叵測,壞我邦域之諧,特以此函囑於王爺。泱之用人不當,糾責難逃,定當親手剔除此禍患,以立正聲。
另有一事,需向王爺求證。有傳罪臣西陵鴻之女西陵昀喬匿身衛海,企尋洛王以得庇佑。泱未知傳言真假,不敢妄動,但恐其有萬分之一,王叔若果顧念舊情,動以惻隱之心,實釀以大錯,則悔之莫及,泱實不忍見。故煩請王爺勞心,從旁提點。況此女戴罪之身,吾皇勢要將其正身,若王爺紆尊巡查,抓捕有功,必得吾皇犒賞。”
夏和楚看罷,將信緊緊攥在手中,直覺胸中鬱氣難舒,麵色鐵青,隻聽他咬牙自語道:“她竟然是西陵昀喬。”
陳管家在一旁疑惑道:“誰?”
“西陵鴻的女兒,相府千金。好啊,你瞞得我好苦!”說罷一拳砸下,唬得那些下人跪了一地。
“去,把送信的人給本王帶進來!”
“未央軍白虎部參事朝升拜見王爺。”
夏和楚並沒有叫他起來,寒聲問道:“本王看信上的日期,為何遲來了足足半月?”
“末將無能,辜負殿下所托,路上遇到強敵,一隊人馬隻有末將一個活了下來。誤了殿下和王爺的大事。末將定會向殿下討罰。”說罷,眼中含淚,似是苦不堪言。
夏和楚冷著臉,緩步走到朝升身後,一掌不輕不重的拍了下來道:“將軍九死一生,殿下又怎會怪罪?”朝升全身一顫,一口血險些就要噴出來,卻被他生生咽下,隻有一絲自嘴角滑落。
“來人啊,送將軍去療傷。”夏和楚吩咐道。
“不敢有勞王爺,末將還要速速回去稟明殿下。”朝升拜道。
朝升走後,陳總管低聲問道:“王爺,這信來的這樣巧合,小心有詐啊。”
“本王知道,速速派人去查明他們遇襲是否屬實,還有李倘走得匆忙,看還有沒有什麼破綻漏下,晚一點本王要去死牢看看。”夏和楚深深呼了一口氣。
朝升走出了議事廳,一口血還是吐了出來,可眼神卻是一片明亮,少爺,朝升可是都按你說的做了,您一定要自己保重啊。
夏和楚命人徹查了皇甫奢喪命一案,他看過皇甫奢的屍體,致命傷在心口,是用發簪亂刺而死的。皇甫奢也清楚的知道了,皇甫奢之死不是昀喬所為,從她逃離死牢的武功來看,她如果想殺皇甫奢,絕對不會這麼麻煩。倒是西唯很有可能死於她手,明曄被她嫁禍了。
而就在這種情形下,陸翎通過北羽的關係,得到了在夏和楚身前露臉的機會。她又有意無意的透露出,在給北羽梳妝時發現少了一支發簪,擔心被北羽責怪的憂慮。如此一來,夏和楚已經可以確定皇甫奢是北羽所殺。一番審問之下,北羽供認不諱,可是皇甫奢卻對這一消息秘而不發,而是尋了個別的罪名秘密處死了北羽,在南瀾的東修拚死求情的情況下她才得以保留了全屍。
而夏和楚的近身侍婢,也在扶中殺人叛逃,西唯、北羽雙雙死去,東修、西唯有同時失勢的情況下,多了一個叫陸翎的女子。夏和楚身邊的親信,唯一能巋然不動的,隻剩下了陳升一人。南瀾知道王爺此舉是要把扶中殺人的罪名坐實,可是為什麼她總是覺得那麼不安,因為雖然王爺是要扶中死,可是她卻沒見過王爺為那個女人這般煞費過思量,在王爺心裏,扶中終究與眾不同。
夏和楚走進死牢,帶著一股比死亡更接近地獄的氣息,穿過了幽長曲折的過道,進入了關押西陵昀喬的那間牢房。他麵色陰冷的走了進去,走到斷落的鐵鏈旁邊,他看著鐵鏈上已經凝固的斑斑血跡,眼光一下子深暗了下去,轉身走到了釘板旁邊,蹲下身,從釘板中抽出了一縷青絲,青絲光滑如錦,還縈繞著一股淡如蓮花般的清香,幾不可聞。夏和楚死死的攥住了那縷青絲,他似乎看到了那個女人是如何掙斷了鐵鏈,如何躲過了夾擊的釘板,怎樣的狠辣決絕,怎樣的命懸一線,可她寧可玉石俱焚到外麵受死,也不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