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喬全身脫力,頭脹的好像要裂開一般,她背過身踉踉蹌蹌的往回走,腳步虛浮不穩,一手握著喜帖,一手捂著唇,因為急火攻心嘔出的血順著指縫淌下來,兩隻手上都是鮮紅的。那般驕傲的身影卻跟滿天飄卷的枯葉一樣委頓頹然。
明曄望著那個倉皇到有些手足無措的背影,揚眉意味深長的一笑。長久以來,她表現的那麼機敏睿智,還有超乎年齡的沉穩遠識,原來她真是一個女孩子,隻有十八歲,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強大。
清淺看到昀喬嘴角帶血的回來著實嚇了一跳,自打昀喬重病一場之後,清淺都分外注意她的身體,今天突然成了這樣,怎能不擔心?她急忙扶過昀喬道:“怎麼了,出去還是好好的,怎麼又吐血了?”
昀喬沒有回答,隻是僵直的看著清淺的眼睛,“為什麼都不告訴我?為什麼要瞞著我?還要我從旁人口中才能知道?我不信這麼大的事,他們一點風聲都沒收到!還是這是假的,都是明曄騙我的對不對?”
清淺也僵住了,消息是十天前傳來的,想不到千瞞萬瞞她還是知道了,能讓昀喬如此失魂落魄,除了三殿下大婚還會有什麼呢,清淺猶疑又心疼的開口道:“喬兒,是我讓他們瞞著你的,或許這其中另有隱情。”
昀喬苦笑一聲,又嘔出一口血來,她掙開清淺往裏走,“原來是是真的,他不要我了。”
夜晚涼風習習,高高的彎月在雲層後半遮半掩,樹葉拍打著樹葉,黑夜深的看不到盡頭。昀喬鬢發散亂,抱著一壇酒蜷坐在石階上,幾乎要把頭埋進去,身上經被酒水打濕,喝的熏熏的滿身浮腫,頭腦也有些不清楚。
枉我一顆真心,心心念念盼著你有一天會來找我,聽我說出那個答案;盼著有一天能名正言順的陪在你身邊;盼著可以和你走過區區數十載的每時每刻。可是想不到,到頭來,我盼來的竟然是一場笑話!都說酒能消愁,可為何心還是堵得難受,渾身上下都要脹開了一樣,連酒都騙她,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阿珩生氣的奪過酒壇,昀喬一個不穩摔在地上,她躺在冰涼的地麵上,看著天上的星空,你說過若先我而死,一定變成最亮的那顆,讓我一眼就認出來。可現在你在哪兒?
慕容泱,若是你心裏沒我,為何要說那樣的話;若是你心裏沒我,為何要一路舍命相護;若是你心裏沒我,為什麼,還要闖進我心裏,霸占著不肯離開?是了,我早該明白,你天性如此,又怎能怪你。隻怪我自作多情,自以為你待我和別的女人終究不同。可是今日才明白,我於你,也不過是浮世人生之中的一幕戲碼。
清淺抱著她竟是一句勸慰的話都說不出來,阿珩狠狠的將酒壇摔在地上,水花碎片濺了滿地,昀喬嚇得躲在清淺懷裏,喃喃道:“呀,怎麼碎了?”
阿珩滿眼不忍,氣道:“你還是我的阿姐嗎?為了他變成這樣值得嗎?”
清淺拍著昀喬,“阿珩,有些事經曆過才明白,不要逼她了。”你不知道,是他帶著她怎樣一步步走出險境溝渠,是他將那顆支離破碎的心重新一片片黏在了一起,是他在全世界都拋棄她的時候站在了她身邊,悉心的教她怎樣站起來,可是為什麼待她這樣好的人,會在她終於跨出心結想要努力靠近的時候,一把將她推開。
昀喬抓著清淺,滿腔委屈都變成眼淚湧了出來,為自己,也為姐姐。在嶺南不到兩年時間裏,姐姐的櫃子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鞋,從冬到夏一雙又一雙,手不知道被紮壞了多少次。一到閑時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窗邊不停的縫著,滿腹的情意都融到綿密的針腳裏,可是心裏的人卻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還可以宣泄,可她從來隻把苦埋在心裏,薛大哥,你知道嗎?慕容泱,你又知道嗎?
明曄悄無聲息的走進來,看著滿院狼狽,鳳目幽長,魅惑中帶著不屑的聲音響起:“酒量這麼差還學人喝酒,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說。”
昀喬背著身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也不知是酒還是淚,努力想要站穩可眼神卻仍舊一片迷離,微微有些含混的說:“那你們就先回避一下吧。”清淺本不放心,可聽昀喬這麼說也不好強留,隻好帶著阿珩離開院子,好在是在他們的地方,也出不了大事。
沒人知道那天夜裏明小王爺究竟說了什麼,他們隻知道打這以後昀喬瘋了一樣的找事情做,把自己當成機器一般不知疲累,每日忙進忙出,接手方家產業、招攬赫連越、研製生水劑,事事親力親為。嶺南局麵剛一平定,又同明曄一同押貨上路,一切來得太突然,清淺他們還來不及阻止,昀喬就已經出發了。
今日已經是他們出來的第四天,可連嶺南還沒出去。明曄這家夥實在是個矯情的主兒,吃必須是最新鮮的時令蔬菜水果,每日由專人快馬送來;住一定得是高床軟榻自帶被褥,不風餐不露宿;哪怕是金縷玉衣,也絕不再穿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