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會做銀飾,這三年來,劉美並不讓我插手製作銀飾,我充其量隻是打打下手,在一旁添火,打銀飾十分費心力,又極考驗耐心,我時常看到一半就有了倦意,劉美便攆我去睡。
劉美邊將銀子砸碎邊對我道:“你還是去睡吧,這活傷眼,又容易燙到,我做的快,明早上就得。”
我搖搖頭,在旁邊加火,“若是假手與你,我的人情哪裏又還了?”
劉美將銀子扔進銅鍋裏化銀水,“既然我已經認做你的哥哥,你我又何必分得這麼清楚?”
我笑了笑,“我欠你的已是不少,你就不要讓我再多欠一分了吧。”
劉美沉默地看著鍋中的銀子,許久後說道:“我不知自己來曆,也不知自己故鄉,從小吃百家飯長大,父母什麼模樣都記不清,自我記事來,一直都在打仗,我就到處逃難,靠著討飯過活,後來學了這門手藝。人情這東西,自我出生以來就一直積欠,卻也無處可還,索性就不想。倒是買賣爽利,一手錢一手貨,少許多煩心。”
我問道,“那這麼算來,我欠你多少銀子?”
劉美真得掐指細算,從我三年前進門開始算起,我袖手在旁看他細賬開支算得分明,吃穿用度樣樣記得清,我聽得都不免驚奇,“想不到你記性竟這般好,這些年的開支竟然都記得,這麼算來,我這幾年欠你銀子不少。”
“倒也不多。”劉美又掐指算道,“這些年你也幫我賺了不少銀子,兩相一抵,也就三兩銀子。”他伸手過來,“給我三兩銀子,我們就兩清了。”
我聞言一愣,看著他鐵箍般的手,仿佛三年前在家中第一次看見他。若是沒有他,伯母也許早就將我賣給其他什麼人了,窯子也不是不可能。更別說這三年他照顧我有加,我低頭笑,“怎麼能這麼算呢?”
“怎麼不能?日後我們便這樣吧,我為你做一件事,你就給我一些銀子,這樣你也就不必覺得虧欠我什麼,我也不會覺得自己做了虧本買賣。”劉美的眼神閃耀著平時做生意時的光芒,“至於給多少,我們可以商量。”
我見他那貪財的模樣,倒有幾分好笑,“那你說今天晚上的活要給你多少?”
“這要看你要做的東西了,價格不等。尋常也就五、六錢銀子,隻是給韓王做,少不得要金貴些。”他狡黠地一笑,對我比了比手指,“五兩銀子。”
“獅子大開口,攏共做這東西都用不了五兩銀子。”我抿著唇笑,“欺負我不懂行市嗎?”
銀子已經化成水,他熟練地倒入一個銅模子裏,等了片刻,取了小錘趁熱敲打,很快敲出薄薄的一片,仿佛一張雪浪紙。緊接著拿出數支鏨子和小錘,開始雕花。下手前他問我,“你要雕什麼?”
我看著那片薄銀片,想了想說道,“我自己來吧。”
劉美拿著小錘,一刻不停地錘鏨,“你畫個花樣子我來弄,這不是一日之功。”
我攔住了他,笑了笑,“現下沒有銀子給你,你還是讓我自己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