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凝低頭看見杜染音腰帶上的珍珠,嘴邊的笑意一冷:“皇後還真是抬舉你。”
這話說完後季初凝似乎有些怒氣,一口將杯中的酒飲盡了,重重將杯子往桌上一擲:“不是來伺候我的?把酒斟上。”
杜染音也沒說什麼,執起酒壺便往她的杯子裏倒了個七分滿。入宮以後,她覺得季初凝的脾氣越發暴戾,此時季初凝又將杯中酒喝了個幹淨,杜染音忍不住提醒道:“飲酒傷身,娘娘還是要仔細身子。”
“喲,也不知是真是假。”季初凝並不想理會她,不過不停喝酒也是件失禮的事,杜染音再給她斟上以後,也就沒有再喝了。
樹上的布桃花雖是假花,整個桃花庭裏卻彌漫著一股淡雅的香氣。宮燈高懸,庭中的賞月台其實是歌舞表演的地方,此時絲竹聲聲,紅衣的舞姬們跳完一曲,便惹來陣陣的叫好聲。
“不愧是皇後娘娘的宴請,便連歌舞都比往前別致幾分,叫我目不轉睛了。”
“這些算是什麼,我聽說便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宮人們,也是個個才華卓著呢。”
一些小妃嬪們紛紛拍起皇後的馬屁,聽見後一句,皇後的眼風瞥向杜染音,接話道:“妹妹們這樣說,那本宮可不能藏著掖著了,染音呐,你給大家跳一支吧。”
杜染音一愣,便從季初凝身邊站出來,宮燈暈黃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露出一張精致小巧的臉來,帶著點困惑的茫然之色,妃子們便齊齊誇讚開了。
“好個標致的丫頭。”
“不愧是皇後姐姐身邊的人物。”
“染音,可得揀你最拿手的。”皇後含笑飲了一杯酒,看向杜染音的眼神帶著鼓舞,染音看見身邊黑臉的季初凝,心裏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便也落落大方地站到賞月台上了。
想到今日在桃花庭辦宴,杜染音便讓一旁的樂姬們彈奏《桃花賦》,幸而她今日所著的衣裙也是粉霞色。
絲竹之聲流泄而出,杜染音輕輕墊腳從頭頂斜出的枝條上摘下一朵絹布桃花戴在自己的頭上,帶出點嬌嬌媚媚的笑意,左足點水一般輕輕前踏,便在木質的台上跳起來。時而抬腕,時而低眉,雲手輕舒,衣袂翩躚。
她便如同一隻靈巧的粉蝶,在清亮的月輝下,在柔暖的宮燈下,縱情飛舞著。眼波流轉,曼妙萬千,即使台下是一眾女子,也不尤得看癡了眼睛。
鳳逝川原本還閑閑地倚著,看到後來,也不由前傾了身子,以手支頜,眼中有迷離之意。
伴著最後一個顫音,杜染音做了一個收尾的俯身動作,抬頭時便看見了皇後眼裏讚許的笑意。她不由自主地往鳳逝川的方向看去,對方已經收斂了自己的神情,觸碰到杜染音探尋的目光,便毫不吝嗇地向她投去一個大大的笑容。
杜染音徹底放下心來。
“皇後身邊確是能人輩出,這丫頭的舞技,可比先頭那些高了去了。”
不管是不是出於本心,皇後身邊的那些妃嬪都齊齊地誇讚起杜染音來,聽得皇後歡喜不已,朝杜染音道:“染音,這些娘娘們都喜歡你呢,就再給她們唱一曲吧。”
杜染音剛跳完一支舞,氣息還有些不穩,但皇後既然這樣說了,她便應了聲“是”,轉身去跟樂姬們借了琵琶。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幽香陣陣沁人心脾,樂音如水靜靜流淌,染音的聲音不高不低,流珠碎玉,宛轉清脆,宛如天籟。這歌聲裏帶著些些的歡愉和暖意,仿佛一個待嫁的女子,滿溢著期盼和幸福,又夾著一點嬌羞,聽得眾人都愉快起來。
一曲終了,又是一通誇讚,杜染音回到皇後身邊的時候,看見席上的季初凝黑沉的臉色,心裏不尤暗笑。
那些妃子們嘴上雖恭維著皇後,心裏也暗暗納罕。皇後今日讓一個宮女出盡風頭,究竟是個什麼打算?她們私下裏麵麵相覷,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有膽子大的交頭接耳偷偷議論起來。
“我聽說便是這個宮女,皇後想讓她嫁給太子。”
“太子側妃的人選?怪道皇後這樣寶貝,炫耀似的拿出來,你看,那太子妃的臉都黑了。”
“聽說這宮女是跟著太子妃進宮的?”
下麵議論紛紛,杜染音隻得故作淡定。她已經明了今天這一出,是皇後故意做給季初凝看的了。皇後這是要給季初凝見識見識她杜染音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