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青絲,隨意綰了一個高髻束在腦後,鴉黑的雲鬢裏插著一支赤金紅寶石插梳簪子,腰係荔枝紅色留宿腰封,上麵掛著一個羽藍底扣合如意堆繡香囊,腳上穿的是金黃色軟緞緞鞋,柳眉鳳目,格外精神。
不曾披甲,也未曾提槍,冠鵠很是怔愣了一瞬,直到上官雁踏過那道門檻,才回過神來。
“你……今日……怎麼著便服便來了。”
“我回家,並不需要太過拘束。”
冠鵠嘴角牽了一牽,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淡淡道:“倒也是,這宅子本便是你的,我在此不過借居。”
上官雁一雙清亮的眸子灼灼盯著冠鵠,而後喚了一聲,“冠大哥。”
冠鵠整個人一陣,手指都抖了一抖,又迅速遮掩,手掌撐在幾案上,將那一絲止不住的顫抖強製壓下去。
整顆心卻在那一瞬間被苦澀埋了去。“你……還願叫我一聲大哥?”
“你不曾踏出最後一步,你便一直是我大哥。”
冠鵠又笑了,這次仿佛如釋重負一般,甚至看著上官雁今日格外俏麗的一張臉調笑了一句,“小丫頭片子,如今也開始和大哥對著幹了。”
上官雁笑了笑,兩人竟然全然沒有劍拔弩張的局麵。
他們都是從沐將軍手下出來的人,上官雁在沐將軍手下待得時間雖然沒有冠鵠長,但是冠鵠調任祁陽軍校尉後不久,上官雁也被調到了祁陽軍中,分在了同營,兩人一同在戰場並肩拚殺出的情義,感情不可謂不深。
此時麵對麵相見,倒反而沒有了當初事情剛被捅破兩人卻未相見之時,對於擔當了傳話角色的陳舟與冠岩時的凶惡。
冠鵠從書案後轉了出來,淺淡一笑,道:“你是來接那位少爺回去的?”
“是!”
上官雁仰頭,堅定異常。
冠鵠笑著抬起手,在快要落在她頭上之時頓了一頓,轉而拍了拍肩。“我不會押著他,知道你要來,所以不曾遣人送他回去。”
“多謝大哥照拂。”上官雁心中輕鬆許多,冠鵠這麼輕易就肯放人,看來陳舟與他,談的不錯。
嘴角不自覺的微微翹起,馬尾便在身後微微掃了一下,顯得有些愉悅。
冠鵠偷眼將上官雁這些極為難得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心中竟然有些欣慰。
“走吧。”
冠鵠擺手相引,兩人並肩出門上了廊,這處院落,上官雁遠比他更為熟悉的多。
兩人一齊前行,上官雁心中記掛著陳舟,幾乎目不斜視,自然也沒能瞧見往日爽朗粗豪慣了的將軍,黏在自己身上,那溫柔繾綣的一縷目光。
如是有情。
小丫頭,成長的遠比自己想象中要快的多啊。
冠鵠心中默默感歎了一句,在見到上官雁出現在書房門口的時候,便已經做好了最後的選擇。
其實隻要上官雁如此出現在自己麵前,也許根本不用等這麼久,他早就會潰敗的一塌糊塗。
兩人到得待客廳門外的時候,感受著空氣中冰冷寒意的上官雁雙眉輕攏,問道:“屋內不曾生火麼?”
冠鵠猜她是怕凍著陳舟,心中不免訝異上官雅何時在這等生活細節之上如此細心起來,卻也還是答道:“屋內有暖爐,不會太冷的。”
上官雁皺了皺眉,不曾說話,隻是快步走了進去。
桌邊支額淺眠的人在她踏進門的那一刹那便醒轉了過來,微微抬了頭望向門口的方向,淡淡的打了聲招呼:“上官將軍。”
“陳公子……受累了。”
上官雅的眼神膠著在陳舟蒼白中透出青色的麵容上,良久,才移開了去,卻又看到了被陳舟置於桌上那個手爐。
冠鵠並不算太粗心,屋中確實備了一個暖爐,對尋常人來說,並不會覺著冷。
隻是冠鵠並不知道,陳舟的身子,遠比一般人要弱上許多,陳舟自然不可能刻意和冠鵠提起此事,因此這屋中的溫度對於陳舟來說,有些太冷了。
上官雁咬牙,心中不禁將自己痛斥了一遍又一遍。
那個男子卻隻是淺笑,一如幽蘭,“陳某無礙。”
若是當真如他自己所說一般無礙,此刻便不會坐在凳上不起身了!上官雁疾走兩步,一把撈過桌上陳舟白皙的手腕,為人把起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