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站在蒼蒼的水邊,守侯著那個伊人。琴聲作伴,輕煙嫋嫋,轉瞬經年。
從不曾有誰負過誰,隻是運命至此,徒惹傷悲。
這一切的一切,既然不想重蹈覆轍,那便忘卻,隻留那份感覺,隻留一個痕跡,待我來生找尋。至於你的名字,你的容顏,已經不必要留存。隻要心念還在,就讓我們重新開始。
是的,這是他的決心。所以,他決定留心留情,而讓記憶歸零。
慕流楓,慕家的少爺,這便是他的新身份。
前世種種,他縱然被抹消的不是那樣徹底,剩下的也隻有可憐的一點點。
人的熱情可以輕易被點燃,也會快速地冷卻。曾經,一度成為的焦點的那些地方,也在轉瞬之間化作了偶爾被提及的,過去的談論資。
初初湧入家門的,冒充的,試圖一睹容顏的,變作了曾經的繁華。連天飛雪,生而能言,隨著時間的流逝,也逐漸葬在了過去的風沙之中。
他努力地聽從著長輩的話,用自己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能力讀著書,做著他人眼中慈孝的謙謙君子。他以為,他用了多少心血,別人就會還他多少回報。
其實這世界從來就不是你付出多少,就會得到多少。你的執念,終歸隻是你的,與別人無關。那些想象中美好的事情,真正觸及到的時候,不過就是浮煙流沙。因為他忘記了,所以又重蹈了覆轍。
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諾,還是變作了空話。還在執著的,終於隻剩了他一個。他終於從降世仙靈變為了真真正正的,有著無限光明前途的少爺。僅此而已了。
慕家高高的屋牆,變成了禁錮人心的,可怕的牢籠。每一張笑容背後,都隱藏著看不見的東西。這些人雖然笑著,卻勾起了他有些不愉快的經曆,甚至想要發抖。
他的容貌一天比一天更加光彩照人,他的氣度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凡。他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注意力,莫論男女,隻遠遠地望了他一眼,都會心醉沉迷,感歎世間為何會有如此俊朗的貴公子。
他開始遇到旁人有意無意地提醒著他到了年齡,以及誰家女兒的種種優點。可是他就是裝作沒聽到一般。刻意地躲避著那些試圖向他拋來的金銀繡球。
躲得次數多了,人們才方想起那檔子事情。他們不敬佩他的那顆專一的心,倒跑來勸他:受水月鏡花牽連,豈不是太過可笑?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徒勞無功,又有何益處?慕流楓忍著這些無聊言語,並不計較,隻是一笑置之。他的事情,用不著外人來操心。終歸是慕家人不管,別人便也管不著了。
他不知道,他的母親蕭海霧的內心正在起著微妙的變化。
蕭海霧初時,並不太敢接受她是他母親的身份,盡管他一再地說過不用那般客氣,她還是小心翼翼。可是,隨著他一天天的長大,雖然早早有獨立的思想,竟不是那不好管的,反而比旁人的孩子對她更加聽話敬重得多。他為她帶來了一切——情敵的死亡,老爺的寵愛,別人極其豔羨的目光。她之前從來沒想過的一切,從他身上盡皆得了。從小到大,他都是她的驕傲。她不知不覺中,徹底接受了,慕流楓是她兒子的事實,那些瑣碎的忌憚,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有些心焦了起來。她隻要一開口替流楓提親,恐怕沒有誰會拒絕。身邊比流楓差不知多少倍的都已經結婚生子,可是流楓始終是一副鐵了心的樣子。她敲打了他無數次,他的回答一直是沉默。
她終於忍無可忍,當著很多人的麵訓斥了流楓:“你要什麼樣的好姑娘沒有?非得認準一個門一棵樹上吊死?她要是個乞丐,奴婢也罷了,那都讓人笑話。萬一她轉世成了個畜生,你還娶個畜生不成?”
她心中甚是得意,以為這樣說完了他也和以前她的無理取鬧一樣,會恭恭敬敬地道歉之類的。
而流楓有些失望地看著她,道:“我生出來那天就說了,別的事情你都可以管,唯獨我的終身大事我要自己選。就是一條狗,我也養一輩子,不勞娘親您操心。”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頂撞母親,這他的話說的那樣難聽,看到的人都卻一邊倒站在了慕流楓的一邊。樣的事情原本沒什麼值得奇怪的,誰讓她不知好歹觸犯到了他的底限。可氣得蕭海霧直發抖,覺得他讓她在眾人麵前丟了臉。
但這次弄巧成拙,流楓堅定的執念早嚇跑了不少的有心人。
蕭海霧心裏想著,不能再由著他性子這麼來。現在就有這覺悟了,隻是一聽到這事情,就從乖巧變得如此惱恨。如果真來這麼個兒媳婦,胳膊肘不知道要向外拐成什麼樣子呢。
無比糾結時,北堂家突然冒出個以前從來沒聽說過的三小姐。這北堂家三小姐喚作夢煙,據說天生身上環繞著一股冰藍色的輕煙,寒氣襲人。藍煙所漫散之處,無論是葉片,還是人的頭發,都結上了一層霜。而她的左腕,則佩戴著一串精巧的銀鈴,脫不下來。哪怕是用鋒利的武器砍,也傷不了那串銀鈴分毫。北堂家早就聽說了慕家少爺的那段未了緣。但是由於出生時命格異數,算命先生說要悄無聲息送入深山中養至成人才能給予身份,不然恐會對家族不利。所以直至前幾日剛過了十六歲的生辰,方才接了過來,把事情公布了,便忙忙告訴了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