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十 同歸(2 / 2)

後麵的注釋說,這樣,才能讓血液與骨與這藥液更好地交融一處。

他本以為,他都有了研磨血骨的覺悟,吃點東西算什麼?

便沒把它當回事。

當星辰剛咽下藥渣的一刻,他發現自己錯了。

隻一瞬,喉嚨立刻劇烈地疼痛了起來,全身猶如蟲咬火燒一般,一大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他倚靠著桌子,竭力抑製住顫抖的身軀,不讓自己倒下去。深吸了幾口氣,無半分好轉的意思。當試圖用法術將這種難受的感覺驅逐出身體,卻愈發覺苦痛異常。

反正死不了的,是吧。他狠狠心,緊要牙關,索性決定不去管它,竭力抑製住顫抖的身軀,端起藥碗朝冰宮而去。

腿腳仿佛不是自己的,猶如灌了水銀似的沉重,幾乎不受控製。

且每走一步都踩在刀刃上般。

回影術中,剛熬好藥的墨蓮竟是滿麵紅光,一路小跑。

星辰之前不以為意,可此刻,他隻覺她該有著何樣強大的內心與承受力。

終於站回冰宮中,星辰差點摔倒,穩了幾次,才未讓湯藥盡皆灑出去。

他在桌旁坐定,割下皮肉,掰下一小塊白骨,竟不覺難以忍受。

此刻,如百蟲嗜心的身體,這點疼痛已然算不得什麼了。

星辰研磨它們時,也想效仿墨蓮露出天然淡靜的神情。

可他不用看也知道,他現在的表情,必十分猙獰。

星辰攪動著勺子,看到血肉與藥液融合在一起,學著墨蓮的樣子,淺淺啜了一口,他的喉嚨火辣辣地疼痛,完全咽不下去。

他又狠命咽了咽,輕柔的液體流過,他卻隻覺像吞了許多銀針似的。

除了從咽喉泛上來的濃烈的血氣,他已然什麼味道都嚐不出了。

他還是裝模作樣地灑了些花露融入其中,當嗅到了花香,他便罷了,再無勇氣拿起勺子。

他真的無法再忍受一次嚐藥時那種疼。

“殿下,喝藥了。”

他聽到自己的言語,徹底愣住了。

平和穩重的聲音已然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嘶嘶啦啦”沙啞異常的,鴨叫似的音。

他難以置信地輕輕地道了句:“我叫星辰。”

完全陌生的嗓音,已毫無疑問是從他口中發出來的。

墨蓮大人宛如裂琴一般的說話聲,無論誰問起,她的回答永遠隻有兩個字“天生的,沒辦法”。

所有人都對她不斷重複的說辭深信不疑。

雖說,星辰倒是注意到,在雪王殿下生命的最後幾年,原本就很沙啞難聽,聽起來愈發的陰沉;而在“寒幽”做上魔族之王後,再聽到的墨蓮的聲音就清脆的出穀黃鶯似的。他也沒做他想。

現在,他刹那間豁然開朗:原來她的那刺耳之音,根本不是她所宣稱的生來如此,竟是為了給雪王殿下備藥所致!

星辰的世界觀,已完全被這個名叫墨蓮的女子顛覆了。

我居然很可笑,殿下疏冷,總也不曾把我看在眼裏。隻要他看到了我的心,自然就會知道我的一腔赤誠無人可比。

和她比起來,我算得了什麼?

一言不發,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不斷地重複著我以前想都沒想過,隻經曆一次幾乎都快要崩潰發狂的事。

眼角眉梢還皆是笑意,不想讓他人看出半點端倪。

我做不到。

但我想做到。

這是我一直想看到的方向,應該追逐的目標。

默默地付出自己的靈魂與血,不被任何人發覺。

而不是整日自憐自哀,在眾人的視線中張牙舞爪。

星辰將他托起,握勺的手哆嗦著,可他已比先前,能更好地控製自己。

不知為何,隨著藥液滑過雪王的喉嚨,他的眼淚如雨般流下,打濕了他雪亮的銀色盔甲。

難道我又要回到那種不吸啜別人生命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了嗎?”

他雖不知殿下為何而哭,見他蒼白的臉色卻逐漸轉為紅潤,雖不完全,星辰卻理解了回影術中,她那長舒一口氣時的心境。

他也愈發平寧。

“你又自己飲毒,割下身上的血肉,給我熬藥了對不對?”聽到雪王虛弱地低語,他沒有回答。

雪王睜開眼時,看到的是麵色慘白的星辰,和他手中空空如也的瓷碗。

見到星辰臉上的淺笑,他呆滯地問道:“星辰,怎麼是你?蓮兒呢?”

他的心一沉,還是淡淡地道:“一直是屬下,墨蓮大人還沒回來。”

“蓮兒不在,那這藥……”

“說了也許您會意外,可是……”星辰臉上帶著得意之色,用沙啞的嗓音道:“您剛剛喝下的,是屬下熬製的,與墨蓮大人無關。怎樣?您是否覺得有幾分欣喜呢?終於有人能替墨蓮大人承擔她的辛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