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別說這樣的話,您是冥王,怎麼會輕易死去呢?我還想讓您教我彈琴,還想讓您喂我吃糖……”
夢煙泣不成聲,卻再也無法挽回他的末路之姿。
失去之後,才會倍加珍惜。可歎當年不在意。
“生命的啟始和消亡是既定的規律,我活的已太久了,所以生命的消亡對於我來說並非悲哀,而是值得慶賀的喜事,為何你不為我高興,反在流眼淚呢?”如血般赤紅的雙眸流轉著親切的柔情:“不哭了,開心點,外公我可是最喜歡看你笑時腮邊的酒坑啦。”
淚痕沒有幹涸,她勉勉強強地擠出了一絲笑。
“這樣才對呢,以後都要多笑。因為不出意外的話,這世間已沒什麼事情再會讓你苦惱了。”他滿意地點點頭,眼光忽掠到了另外的方向,生命力最後一次充盈虛弱的身軀,他低低的,極有精神地命令道:“煙兒,扶我起來。”
夢煙何嚐不知,這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卻充滿著無望的憧憬,將他攙起。
“將我扶到小若的身邊去。”
她沉默著照做,把他帶到了站在流楓椅後,用疏離的眼神望著他的離若麵前。
“小若……”這深情的呼喚,她隻是冷淡點點頭。
無話可說。
帝沙卻無法怨怪她涼薄。
他們原本關係便極遠,不管帝沙有何種苦衷,還是一樣成為了將她與他傷害得遍體鱗傷的幫凶,她的神情中絲毫無恨意,已然是靈魂已極致的純淨,他也不敢再奢求更多。
風的聲音能聽得一清二楚。
良久,帝沙忽朝他們屈膝跪了下來,離若不禁眉毛一挑,愕然道:“外公,您這是……”
“小若,我承認,我很對不起你們。”絕情針的疼痛愈劇烈,他便對昔日的所為越悔恨。
流楓的心脈中輕回蕩著聲音:“都過去了,何必介懷。”
清涼,沒有一絲的雜質。
帝沙不敢相信地抬眼望著流楓,他悄然抹去了空虛。
深邃的眸子,包容萬物,如水。
帝沙試探性地心中默道:“莫非我竟看錯了,也看輕了你?”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偶爾看走眼也不是什麼丟人事,並且我展現的一直是那副樣子,你要是真一下察覺出來了,我才要苦惱——那豈不是證明我的掩藏太失敗太不深沉了麼?”
“原來如此。”帝沙低低地喃喃:“能與夢煙的雙族血統相抗衡的,是五族之血。你現在已集齊了。”
“再托賴您命手下讓我喝了那麼多的毒,怎樣都已沒關係了。”流楓在心內接過話頭道:“從這個角度來講,我還應該感激您的不是?”
瀕死的帝沙胸臆忽無比的暢快。
他從來是驕傲的,在放棄掉所有的情感前,也從不屑與任何人為伍比肩。
他第一次,用了讚許和欽佩的口吻道:“你還真是當王的好材料。”
流楓不禁苦笑道:“我開始可全然沒有這種心思,現在的模樣還不是被你們逼出來的。”
“那也是你自己的資質好。蒼默璽顏那樣的頑石,如何打磨也變不成璞玉。”帝沙笑道:“可恨相識相知已晚,不然與你做個對手倒有趣。”
流楓輕聲道:“相識未晚。對手,您已做了,也已輸了。”
帝沙的眼睛瞪得老大,環視著周圍,爆發出一陣大笑。
笑聲中沒有冰冷,沒有哀傷,發自內心的愉悅。
千年前充滿了豪情壯誌,冥王帝沙回來了。隻有曇花一現,但死亡與消散,亦是他的永生。
仙冥各有所定,三界將會朝他那場幼稚的理想鄉行進。離若和夢煙,也不會有誰在步入月無痕的後塵。
可惜可歎,夢煙與離若比起來,所獲的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他也可以預見到將獲得的幸福會是多麼清冷虛假。
但對於無邊無際的寂寞綿長,她能夠和所愛的人在一起,她的摯愛也將她當作天命所歸,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正好也可以用這種替代,將給了他醒悟機會的恩者的債償還。
十枚冥族權戒現在了夢煙那雙擅琴的纖長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