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遙聽見了璽顏駭人聽聞的決定,加快了奔跑的腳步,帶起了一縷縷奶白的雲煙。
霧歌的法力已全部聚集在雙足,還是無法追上他的腳步。
像完全沒有意識到過身後站著那纖細的生命一般,沒有等待,沒有停滯,甚至她柔弱的氣喘籲籲,都未曾激起他回頭的欲望。
未近雲門,遠遠地先瞥見了一縷血紅的影,輕淺的得意笑聲。
他的手按住了腰間的刀柄,紅影聽到了風聲,正欲抽身,奈何身法遠不及楚遙,早已被按住了肩,刀鋒也隨之架在了脖子上。
“是你?”楚遙愣愣,手中的刀也向下滑落了半寸,他乘著這個機會試圖掙脫束縛,身軀稍稍一動,楚遙早已回過神來,將他緊緊地鉗製:“赤焰,你鬼鬼祟祟地站在這裏,在打什麼壞主意?”
“冤枉啊,我就不遮不掩地立在這,哪裏就是打什麼壞主意了呢。”赤焰眼見無法脫離,極其淡然地道。
“你若心裏沒鬼,為什麼見到我就要跑?”
赤焰恰好看到了步伐加得更急,發絲都略有些淩亂的霧歌迎頭趕上,眼珠轉了轉,立刻想到了托辭。
他咬了咬唇,頗顯出些為難的樣子。良久,幽幽地喚道:“姐夫……”
楚遙的肩膀顫了顫,赤焰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心窩。但依舊保持著滿臉哀戚地道:“正因為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姐夫,所以……”他朝霧歌努努嘴:“我看到她心裏不舒服,她看到我心裏也未必就舒服了。”
赤焰感到他的手無力地垂落了下來,默默地將自己推了出去。赤焰不冷不熱地道:“我還以為我一提姐姐,是要挨你兩刀的。想不到你這冷麵郎君倒也用略動了絲絲真情之時,如此,我姐姐屍骨未寒,你就另結高枝新凰做新歡的事情,我也就平衡了許多了。”
他非在楚遙麵前提落葉,連她這樣遲鈍的人都能看出他動搖已極,不由有些惱怒地喝道:“楚遙大哥放你,你不感謝就罷了,卻說討人厭的廢話。還有要緊事沒有?沒有的話快滾吧。”
“要緊的事嘛,倒真有一件。是和你有關的,霧歌姐,不對,現在應該管你叫做霧歌阿姨……”
她以為他是有意戲弄自己,正欲發作。忽想起赤焰俯首垂身,放棄尊嚴,甜膩膩地管璽顏叫上了“爺爺”,那管自己叫阿姨倒也沒什麼不對。
但她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不舒服,尖銳地道:“是什麼?”
他輕蔑地乜了一眼楚遙,語重心長地道:“要不是我早早地投靠了你們家,想必我也會和我姐姐,我父親一樣,到死前還堅決地相信,這位將軍大人是無辜的,是絕對沒有參與篡位的陰謀的。由此可知,他究竟是個多深沉的人。霧歌姨要是執意想和他在一起,赤焰絕不勸阻,隻是想告訴你,千萬不要對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付出太多的真心,否則小心也落得個家破人亡,滿身罵名的下場。”
楚遙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幾乎有些站不穩。霧歌心中的血“噌”地上湧,一把攙住了他的胳膊,脫口連自己都驚訝的嗬斥:“一派胡言!楚遙大哥才不是鐵石心腸。盡管他騙了落葉,並非是他的感情不夠真摯,隻是她輸給了他顧念蒼生的胸懷而已。她死了以後,他歎氣的次數比以往頻繁數倍,我甚至見到過他的眼淚!你這種連自己的家人都可以棄之不顧的小人,才沒有苛責他的權利!”
聽著她替他言說的辯解,他不禁怔住。
楚遙以為他的淚落之處很隱秘,若是有心,卻還是能夠發現的。
赤焰偷覷楚遙的反應,立刻意識到霧歌的話是真的——這倒也讓他有點意外。他呆了半晌,忽然笑出聲來。
“虧我以前那般敬畏你,還想向你學習那種內心肮髒,卻依舊無所畏懼的心性,結果是我自己想多了,高看你了。我背叛父親,是經過我權衡再三後,估量出我能得到比之前更多的關注,更高的位置,事實上我也的確得到了。你背叛了王,背叛了愛你的女人,雖然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自詡正義,我卻當你是同類,都是利益為先,情誼靠後的家夥,隻是臉皮比我還厚罷了。卻萬沒料到你的理直氣壯,竟真的是源於你堅持蒙蔽了你的真心的那些可笑的謊言——救眾生於水火,必須另舉賢王的謊言的優越感。由此一看,非但不是我原本想象中英明神武,純粹利己的光輝,而是個被人玩弄於鼓掌還毫無自知的白癡。”
赤焰將食指放在嘴唇上,不讓快把眼珠瞪出的霧歌言語,悠悠然對楚遙道:王座之下的能者,總會不自覺地蔑視萬人之上的那個靈魂。之後說的天花亂墜,假設當他身居要位,絕不會昏庸無道,而是會將世界勾畫得更加炫目耀眼,令人憧憬。然而,能夠說出這些話的人,皆是因為他還沒有做過王。那個位置上的誘惑,悲傷,淒涼不是一般的人所能夠體會。楚遙,就是你自己,就敢保證你坐上王座,絕對的剛直不阿,公正無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