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實際在早幾日前,就也悄然離開劍閣,尾隨著心木了。
雖然她也多少擔慮著傳言中整個變了樣的心木,但她一路追著的主要目的還是因為淇水——畢竟他到處亂走的時候並不多,盡管她不能到近前去與他並肩,隻這樣遠遠望著,竟也有了一絲在冥界同漫步之感。
心木的確是逆改得很厲害。
七夜不由心生歉意——如果不是她把淇水領入劍閣中,幫腔說了一連串完全沒有證據的話,夜涼音不會誤會而投爐自盡,心木也不會耗費了法力,昏迷數日。
但,淇水似乎改變得更厲害——他一路上總在和緣落鬆川說說笑笑,以往就算是七夜任性地軟磨硬泡纏著他,讓他無可奈何隻能答應陪她遊玩時,一路上的話也全集中在七夜一個人身上。
七夜暗自揣度著,莫非這是丹藥的作用?可是緣落和她的關係也一直不錯,卻不覺他除了感情被凍結大半外有什麼大的改變;鬆川更不用說,那不改的凶煞模樣再添了幾分冷淡,更能嚇哭無知的孩子。
看了一圈,似乎隻有淇水和重傷之後的心木改變最為巨大。
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腦海,她卻吐不出那種不舒服。
她起初還是思量著,難道淇水也受了重傷,在和墨夜動手的時候,隻是他怕他們擔心,而隱瞞了這實情?
但那爽快的笑聲和精神飽滿的臉,無論她怎麼看,都不像受過傷。也許是用談笑風生遮掩欺瞞,但那疑點就更多——淇水最不擅長的就是說謊和偽裝。但要是用受傷後被轉逆了解釋,卻也無不合理之處。
一向聰明的七夜卻找不到其中的隱情,隻覺得頭要炸開了。
就在她惶疑間,心木與嘉晨的偶遇,像一盞明燈照亮了她的心房。
她忽然發覺心木雖狀似瘋癲,如有五分是真,亦有五分是故意任由那副詭異的模樣呈現。
在他大聲喝著讓嘉晨跪在他腳下舔地上的水時,那閃爍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朝著自己所站的地方輕瞥了一眼,眼神是那樣的意味深長。
他知道我在這?七夜心中一驚,心木卻轉過了頭,啜泣著倒地抽搐。
倒下的方向,也正是她藏身的方向。
傻孩子,你難道看不出那不是我?完全是個長著我的樣子的惡魔?你為什麼要被那張臉孔蒙蔽了,乖乖聽他的話呢?
用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感受一個人是要用心,而不是用眼睛。
他在地上痙攣著打滾,也不忘在某些話上突然加重了語氣。抽抽噎噎的啜泣,雖好像是對著嘉晨,但七夜卻覺那些言語真正想吐露的對象是自己。
雖然七夜和心木的關係並不大親近,也判別不出他昔日與今朝模樣的界限,但她敏銳地察覺到至少那時的他是清醒的,所謂的瘋言瘋語也是在暗示什麼。
七夜細細咀嚼著他的話,內心強烈地震蕩著。
結果早已認定,一切的解釋,都隻是為了證明這猜的正確。而這結論就是錯的,自然也不可能找到答案。
那所謂的丹藥之逆,像是一個牢籠,把她的思維禁錮在死胡同中出不去,所有的想法都是建立在他仍舊是淇水,他的改變全是因丹藥的基礎上的。
在淇水揮起匕首,濺起的那一縷血花終將她內心的迷霧衝開了些許。
人的性格會被外力改變,但他所習得的技能和一向的習慣,卻不至於被小小的一顆丹藥改變。一個不通音律的人,絕不會在服用了那顆勾起了內心黑暗之藥的情況下就學會了彈琴。
淇水的法力甚強,身法輕靈,但短兵器用得一向不是極其高明。但此時的他用匕首之熟練狠辣,整個冥界也難以尋到可與之匹敵的。
他根本就不是阿淇哥。
能將匕首用得這樣出神入化的,絕不是阿淇哥。
而是……
虛弱的心木朝著七夜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勾起。
原來你已經發現了?那為什麼卻要告訴我,而不是自己去對付他?
七夜的疑慮在被心木握住手的時候尋到了答案——其他不論,他的抽搐和虛弱卻並不是裝的,手指的確綿軟無力,連聚攏法力都是那樣艱難,一連喘息了幾次才將那事物攥在她手心。還不忘再提醒她幾句。
我雖然換了衣服,但我還是心木。
有的人沒有換衣服,內裏早就不一樣了。
七夜輕輕閉上眼睛,感知到心木雖已被黑暗包圍,但仍留存著一息極輕極淡的往昔的味道。
或許,七夜在矛盾時,仍想做最後的掙紮,貼在了淇水的胸膛。
不再用眼睛去看他,而是用心,用靈魂去感受。
那強烈的血腥與不寒而栗的扭曲傳到她的感知中來。
是你……墨夜師兄……真的是你……
那阿淇哥不是……
七夜竭力控製著情緒,一滴眼淚卻流了下來。
“阿七妹妹,你怎麼了?”淇水溫柔地問道。
她抬起頭來,那張純良無害的容顏,還是引不起人任何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