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篡改了記憶的霧歌本就在那已決定放下忽然又溯回的陰暗記憶中久久回不過神來,這巴掌與不由分說的怒吼,她怔了許久許久,口中說不出話,委屈卻更如決堤的潮水般洶湧而出。
璽顏冷冷地道:“都告訴你流眼淚這招對我精修武道難得感性這種人沒用!不準哭!把眼淚都給我咽下去!”
“父王……”霧歌不再敢大聲哭泣,強咽了幾次鹹澀的水,卻仍止不住心中酸澀,在抽抽搭搭地啜泣,抽噎著道:“我不明白,換以前就算我做了天大的錯事,您也極少這種態度。為何今日女兒是受害者,受了這般大屈辱,您卻反倒是一副怒火衝天的樣子?”
“受害者?虧你也好意思說出口。”璽顏盯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輕蔑地冷笑道:“就因為你是弱質女流,哪怕用這種下三濫手段,最後也能名正言順地說受傷的是你對麼?你就不認為這對完全對你無心的小遙來說,同樣也是一種漠視汙蔑?”
“哈……我用下三濫手段?”霧歌顫聲道:“我還以為他當著哥哥和那麼多人的麵說要娶我,也算是出於真心實意。盡管這記憶實在是屈辱,我看他說得那般誠心誠意,想著無法也就答應下來了。敢情到信誓旦旦說要向您請求,兌現他的承諾,最後卻是跑去惡人先告狀去了?”
“果然蒼默這小子摻和進來了啊……”璽顏寒涼地道:“到底是誰想惡人先告狀?實話告訴你——其實小遙他什麼都沒說,還想自己把這些事全扛下來。可是我不老,也不糊塗,他那三言兩語哪能把我糊弄過去?我氣得狠狠訓斥了他一頓,他還不肯說你半句壞話。可你倒好……”
霧歌幾近有些聲嘶力竭:“這次本就是他錯了他理虧,他當然什麼也不會說啊!為什麼……”
“夠了!”璽顏重重地敲著身畔的桌,擺在上麵的茶壺茶杯飾品被震起,東倒西歪地落回了桌子:“這次雖讓你得逞了,小遙也不再表現異議,不過我告訴你霧歌,耍這種小心眼可成一次兩次,但你是不會一輩子得逞的。記住我的話,要是下次再讓我看到蒼默指使你做什麼陰損事,休怪我就不認你這女兒了!”
“父王!”霧歌有些聽不下去,替蒼默辯解道:“也許哥哥表裏不一,是有些陰險了,但這次要沒有他及時發現,女兒可能還被楚遙和散羽關在冥界受著非人虐待見不得光呢!”
璽顏皺了皺眉:“怎麼你們倆的事,又扯到冥界,扯到散羽身上了?”
霧歌的眼淚瞬間幹涸,索性把心一橫,將自己被月無痕改變的那混亂的記憶一股腦地向璽顏傾倒了出來。她的言語非常流暢,竟是半點躊躇也無,一口氣便將整個過程仔仔細細地講了出來。
璽顏仔仔細細地聽完,本還想笑她編了一個精彩的故事,甚至想質疑她——既然是這般陰暗的記憶,為何吐露時半點懼色也無?但見她目光異常的誠懇,半點也不像是胡說八道的模樣,方想起自己這女兒也有幾分特別之處——輕易不會麵露驚懼的神情,就算是她方才這般把血淋淋的傷疤揭開,一旦直麵殘傷,也的確未必就會嚇得如小鼠一般結結巴巴。
這其中可令人質疑處實在太多——首先不說楚遙如何與散羽保持著密切的聯係,冥界的守衛就這般疏鬆,一個小小的仙兵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還巧巧地在楚遙四麵楚歌時拿出證據補上一刀?這在旁人看來,實在太過刻意。霧歌卻將這明顯有紕漏的細節脫口講了出來,足見或許她並沒有真正參與其中,或許真的是他們想要對付楚遙時,被無端卷入其內。
他對付夜涼音,在璽顏所知的範圍內,是想要用姻緣簿的手段留住散羽。但若是說他陷害楚遙,是為了自己得而未得到,現已凋零的落葉,或許有一部分的原因在其中,璽顏卻是不全信的。
這些複雜的事情,他一想就會頭痛。他愈發覺得聽從了蒼默的話,將散羽傷得心寒撒手不管事了實在是太過失誤。他他此刻倒真希望蒼默仍將他當糊塗蟲,把自己的整個思想明明白白地向他講出來;或者散羽仍在他的身邊,恭敬詳盡地替他分析著時局,他就不至於像現在這般難受還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他忽然起了個念頭——說不準蒼默就是想要讓他把散羽得罪了,自己再以平素一貫的謙謹之態去她身邊裝個好人,盡管並不是用姻緣相連,卻也用另一種方法她收到了身邊。
如此一來,殺夜涼音改姻緣簿一事,無論如何,他自己也是吃不著虧。
璽顏不由冒出了冷汗來,他自己啟用散羽時,曾親眼見過她的可怕之處,真與她敵對,自己立足還未穩定,到底有幾分勝算,他倒有些吃不準。
從九天王的位置被推下來,倒不是他最擔心的事,他最擔心的是蒼默會坐上他現在的位置。他的偏激,他的扭曲,或許會真正地做出可怖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