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地依偎在她的懷抱。
嗅到了腥甜的香氣,溫熱的赤水,浸透輕薄的衣衫,潤過冰寒的軀。
睜不開眼,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心木,魂魄也微微地顫抖。
從黑暗窒息的地獄中逃脫而出,卻落入了另外一層畏懼的深淵。
臉上沾滿了烈焰似的色彩,手也染滿了血紅,低低地嘟噥:“我……我怕。”
法力的損失,內髒裂破,脊背的毒針。
難以想象的錐心刺骨的痛。
她的臉上卻掛著燦爛的笑意,輕輕地撫摸心木的頭。
“有什麼可怕的?我既答應過你,會護著你,就不會食言。”她咽下去喉頭腥甜的鮮血,抑製住咳嗽的衝動:“隻要你遇到危險——無論多遠,隻要你喚我,我定會第一時間趕到你的身邊。”
就像你,始終始終默默守護著我,為我不惜付出一切那般。
我,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你。
心木微微有些清醒,但卻有一種力量,壓製著他的神智蘇生,粘黏住他的兩隻眼皮。
“我不要。”
這三個字卻說得異常清晰。
散羽猛地震顫了一下,詫異地問詢:“心木大哥,你說什麼?”
“我不要。”他迅速地重複著。
“為……為什麼……?!”散羽像被戳破了的皮球,失去了笑容,也失去了底氣,顫聲問道。
“要是趕到我的身邊——不就是說你之前並不在我身邊嗎?我不要。我想要一直都不離開你——危險也好,平寧也好,你一直都不離開我。”他仿佛懼怕失去,緊緊地環住了散羽:“冥界——我不想再呆了,一刻也不想。無論我多努力,最後還是難以逃脫錮禁——甚至連宿命都被定下來了,我再停留,有何意義?你帶我走吧,求求你,帶我走吧。如果我還是睜不開眼,你就當我是你身邊一隻小貓,有朝一日我能夠動了,我也不會幹涉你和夜涼音的什麼,就當我是個仆人也好——既然在哪裏都是被當作狗般驅使,當你的奴隸,卻比當別人的,更讓我情願些——”
散羽僵在原處。
一動也動不了。
這是她所熟悉的聲音,卻不是她所熟悉的口吻。
但這確確實實——是他的真心話,她能夠感知得到他深沉的情誼。
“姐姐。您受傷了呢。”寧兒不知何時走近了她。聲音,一如既往似春風般柔柔淡淡:“傷得似乎還很重——而且連法力靈氣也不如往日盛了。拖著這麼一副身體,還是來到絕情館了麼?”
散羽沉默著。
“您說您何必呢?明明是為了避免痛苦,反而弄得每個人都如此的痛苦;不能兌現所有的承諾,卻偏偏去招惹;沒有覺悟,還斷絕自己的後路。就像蝶翼姐說的——愛不敢說,恨不敢說,到手的幸福不敢觸摸,您以為自己很偉大嗎?不過就是個自命清高的膽小鬼罷了。”溫柔與狠辣並存的奇異笑容:“老宮主已死了——再沒有任何人限製您的行動,您何必再神經兮兮地自我束縛?大膽走自己的路就好,那天命又與您何幹?”
老宮主……麼?
為何要忽然提起他來呢,
不願去麵對的傷疤被揭開,她已受了傷的身,仿佛再度被萬剮千刀,一顆心放入油鍋中去炸,再扔到冰水中般涼。
她本是不聽話的。
也以為這世上沒有任何事物,能改變得了她向往自由地瀟灑的心魂。
但直到他的臉上浮現出那絲殘酷的笑意時,用最決絕的方式逼迫時,她才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事物是逃也逃不開的——責任,義務。
還有愧疚之心與罪惡感。
什麼也逃不開。
“該是屬於我的負擔,我卻在逃避,不肯背負的話,就勢必牽連無辜的人。”她無力地答道:“我根本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