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心木見菜盤全空,本以為大概再閑聊兩句,便會散開。璽顏卻會嘀咕著“吃的太快,看來還是準備的少了點”,一聲令下,仙侍的影子都看不到,桌上的空盤就不見了,換上了一桌新菜。
這樣的事情已重複了四五次。
看著剛上桌的新菜又掃空了一半,心木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仙冥之於飲食,不似地界眾攸關性命,不過是對法力和身體狀況有些許影響,不食不覺饑,食畢亦不覺飽,吃與不吃,吃多吃少,全憑自己的興致。
心木倒也見過不少喜吃的,可是如此饕餮客,狂吃大嚼竟似想要填滿那不可能填滿的無底洞的,倒是第一次見到。
看他吃得那樣開心,心木反倒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了。隻默默地聽著他毫無條理的閑聊,不時笑著點兩下頭,心中卻暗道你到底想吃到什麼時候啊。
璽顏是奉行宴席無酒不成局的,狼吞虎咽的時候,忽然稍稍噎住,忙舉起了瓷碗,其中卻空空如也。他看著桌上散著不滅熱氣的花露,臉拉長的苦瓜一樣,猶豫了半晌,索性將盤子舉至唇邊,將湯汁飲了下去。
如果他沒有對酒的恐懼的話,是很願意陪璽顏喝上兩杯的。但見自己現在的宿症讓璽顏也恨痛苦,他多少有些過意不去,而且他也實在是有些坐乏了,乘機暗示璽顏,如果他實在抑製不了酒癮,多喝點無妨,自己坐遠點或者出去候著就是了。不想璽顏憤怒地把桌子一拍:“少喝個一次兩次又不會死,對身體還好呢!何況今兒是我請你,我還從沒有聽說宴請時,主人把客人趕出去,自己獨自一個坐在桌邊吃的!”
“我最近藥喝得太多,胃口不好,坐久了還頭痛。陪著您和您自己在這裏吃也沒有什麼差別吧。”當這聲音響起時,心木被嚇了一跳,自己竟然不自禁地將心內想的順口就說了出來。
璽顏一雙銅鈴眼驀然釘在心木身上,他一驚,還沒來得及表現任何情緒,璽顏卻又大笑出聲來,一隻手掌拍在前額,印上了一溜青黃的爪印:“孤竟把這茬兒忘了——瞅你這沒精打采一身的瘦骨頭,多嚼一會兒怕腮幫子都會痛,哪能經得起久累呢!要你沒開口提醒,真因為吃飯累出個好歹來,隻怕你那些兄弟要以為我怎麼虐待你,孤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他不顧心木的躲閃,在他的肩膀又拍了一爪:“真個是貼心的家夥。”
心木咬著嘴唇,暗道:反正比你要貼心得多——我是絕對不會看不懂別人臉色非要在人家衣服上揩油的。
璽顏拍了拍手,聲音繚繞未停,桌上已經響起了“叮叮當當”聲,盤子又被替了下去,那些來去如風的身影剛要閃爍出去,璽顏竟已先一步橫在了他們的眼前。
那些不開冥瞳,僅能看清行動路線的仙侍的身法已是罕見的上上乘,但健碩的璽顏卻意外的比他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靈巧。他明明就坐在他的對麵,眼睛也始終未離開過他片刻,竟未發覺他是如何行動的。
僅僅是顯露了身法而已,心木便能冷靜地判斷出,即使自己的法力沒有被封印,也絕不是璽顏的對手。
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無論是帝沙,他,還是整個冥界,早知道他很強,卻仍然都大大低估了他的實力。
連對付自己都要絞盡腦汁下藥的人,麵對這樣一個有如此懸殊可怕實力差距的敵人,硬碰硬太蠢,但即使想在他身邊搬弄風雨,實在未必是件容易事。
想到這一層的心木在一瞬間,竟說不出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驚愕?詫異?欣喜?還是安心?或者都包含在其中?
璽顏一沒有聽心音的能力,二也實在懶得去揣測別人心中去想些什麼,即使看到了心木神情閃爍,也隻會當他是不舒服而已,並不會做多想。何況他一心很難二用,在注視著那些仙侍的時候,就更分不出精力來注意他臉上陰晴。
“你們把菜撤走是什麼意思?誰讓你們撤了?”
“不是撤菜?抱歉主上,我們方才重複這一個命令習慣了,一順手……其實這次是換飲品是吧?屬下們這就……”那些仙侍折回身身,手就觸及到了桌上的杯盞,正在納悶怎麼掂量起來還是半滿時,璽顏撇嘴道:“這群廢物,在你們的眼裏我是飯桶,下的令不是吃就是喝對吧?”
“飯桶是主上您自己說的,我們可沒說。”一仙侍張口便接道。
璽顏定定神,不怒反笑,拍了拍他的頭道:“哎,就這樣的老實孩子,我最喜歡。遮遮掩掩虛偽的,我才討厭。”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朝心木望了望,不像是對這滿頭是油,倒像是對他說的一般。
仙侍注意到他這太過明顯的“小動作”,微微一笑,朝後一退,抓住了他懸空而垂落下的手腕,滿是怨怪語氣道:“您看看您這滿手髒兮兮的,到處亂摸,把屬下的頭發都摸得髒了,這倒不要緊,您看看心木大人的衣服——”說罷,用一張濕了的帕子擦了擦他的手心,同時眼角斜著心木道:“心木大人也真是,看到主上的手粘膩成這樣了還到處亂拍,怎的不提醒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