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兩重天(1 / 2)

["冥族寢殿,一襲黃衫清麗,聲音綿密婉轉如出穀黃鶯。

湘宛眯起一雙月目,清潤地,一點點將近日半真半假的情報到給帝沙聽。

聽著心木那“淒慘慘的今朝”,赤眸中閃現出詭異的喜悅。他為這結果頗感滿意,也不忘一氣兒地誇讚空的功勞——如果不是她,他還未必想得出這借刀殺人,引洪旁側去的主意。

湘宛隻淡淡地,柔柔地笑,在他那一句句親昵的“空”吹到耳畔時,心內卻泛著異常的惡心。

他口口聲聲說的關心,卻根本沒有發覺這一個身份名字下的三個魂靈。那柔膩與讚許的聲音是那樣的真摯,如果不了解他,很容易被他的溫柔打動。

但是事實上,空對於他,自始至終都不過是個代號,是一個為他效忠的奴隸,至於內裏是何,他從不關係。

所以,全然不相似的三個魂靈,他竟然半點都沒有看出端倪來。

卑微的,偽裝的,或是天生的柔順。

融在他的血眸,僅是一個一樣的特性——聽話。

從小到大,鏤刻在她骨血中的抹消不去的標簽。

隻要有這一點,那就是空了。

他甚至還在欣喜,發覺了毫無特點的,卑微猶如塵埃沙粒的小女孩,有了許多截然不同的可愛之處。

比如慢聲細語的柔順,眉宇間淡淡的一抹風情。

如果說笙霰雨還是在刻意模仿融合空和湘宛,才有那一抹和順,湘宛則是天生的一朵蘭花的芳菲氣息。

人之所好,倒映人心。

她喜歡熏香,她的人,也像是那香料——一味綿柔侵染,芬芳馥鬱醉人之刻,無論是毒試藥,便皆不易被察覺。

她雖然很難自己思慮出計劃來,但一旦給了她構架,接下來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提示,她也可以做到完美。是一把隱藏在風雨的淬毒暗器,一旦定住了破綻,便可以循著風路中的縫隙溫柔致命。

這大概,也是她被選擇成為了天機宮接替,在笙霰雨想要附體擇了她做臨時棲居的原因。

“暗子”的形容,也是所言非虛。

她估量出最恰當的時機,將心木要和一句屍體結親的事情道了出來。

帝沙原本已經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神情,聽她此言,怔了一怔,忽然大笑出聲,寢殿的牆壁都有些許的震顫。

“他瘋了麼?還是傻了?竟然連這等荒謬事都想得出!”

湘宛用袖子掩住口,遮住腮邊那一抹冷笑,眼眸卻是一脈純柔:“屬下聽到了,也覺得很荒謬呢,但天機宮的似乎都沒什麼異議。所以很想問問殿下,需不需要做點什麼破壞掉他的昏禮?”

“哎,他都瘋成那樣了,連活人死人都不挑了,我再和他一半計較,不顯得我心眼太小?”帝沙詭秘地道:“何況好歹是我左膀右臂的軍師成婚,即使現在貶為奴婢,又一副斷情斷義的模樣,但他是他,我是我,他執拗,我的禮儀卻半分都不可丟的。我們就將他的婚事到處宣揚一番,讓天冥皆知,再送上大禮,一來,可以體現我的寬宏……二來,他的癲狂……不就人所共知?”

“屬下認為不可。”湘宛迅速打斷他的話:“我明白您想要讓心木大人被千夫所指,但這本是天機宮內部的定奪,若是忽然之間消息流露了出去——是誰說的,想要做什麼,想來是要掀起一陣風浪的。如果吹到了屬下身上,那我好不容易打入內部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的確到手的好棋,確實沒有了為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白白扔子兒的道理,帝沙沉吟,在回複溫柔問詢“那你說該怎麼辦”之前,湘宛分明看到了在一刹那斜睨著她,甚是不滿和蔑視的眼。

當她回答;“屬下一時想不出”,他的那份不悅更深,但他的嘴角卻還是勾起著,還是對她笑著。

這個人不但虛偽,惡心,還讓人的身子不自禁地泛著寒。

嘴甜心苦,明是一團火,暗是一把刀,說的大概就是他這樣的人吧。

難怪姐夫在這片陰霾中脫將不出來。

可是,她不明白——寧兒,離他最近的寧兒,為什麼會看不出他的虛情假意而偏偏要為這麼樣的一個男人效命?

還是,她看出來了,卻緊緊擁抱著火焰,感受著那虛幻的溫暖,卻不看自己的身體慢慢灼燒成灰燼?

這是個傻姑娘,傻到把唾手可得的脫身幸運放棄,卻在黑暗渡化無期。

殺手,一輩子隻能是殺手的自卑,讓人陷入一種怪圈中無法抽離。

或許,她當年真的應該和這個渾身透出讓她不舒服氣息的女子好好談談。讓她知道,她的滿手血腥,是如何化作一室芳清。

但現在,所有都隻是現在對一種無法改變的曾經的歎息,何況陷入了情海之中,是拖拽不出來的。

她的心中快速流逝千百種思緒,卻連一丁點的異樣神色都沒有露出。僅是保持著恭恭敬敬的目光注視著帝沙。

哪怕麵對麵,他也期待著小花對參天大樹那樣的崇敬,可惜,他總是刻意維係著一種他一點都不喜歡的形象,所以那點小小的虛榮心總不能得到滿足,影部雖然是忠誠——可他們的眼神,終究是和死了一樣,比起敬佩,更像是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