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軟糯糯的聲音波瀾不驚,卻讓她對麵的王者頻頻皺眉。
“冥王殿下,空不希望到了這個地步,您還有欺瞞我的事。”湘宛淡淡:“妄執,他真不是您的人?”
“這個問題,你還想問幾遍?我都說了,不是不是,如果是,我早就告訴你,讓你們有個照應了。可你卻偏偏同一件事問個沒完沒了,惹得人心內煩得緊。”冥王甚是躁怒,說話的語調難免不客氣了些,火紅的一雙眼也是燃起熊熊烈火,狠狠地瞪著湘宛。
湘宛倒是不懼利劍般的目光,神色自若,盈盈下拜:“殿下誤會屬下了,屬下並非是為殿下和屬下藏心眼而別扭……”
“你怎的如此囉嗦?都說了,我根本沒和你藏心眼!”帝沙的手一掃,桌上的壺杯直向湘宛的身上飛去,湘宛卻動也不動,細碎的瓷片,滾燙的水順著她的頭流下來,清秀的一張臉立刻掛了彩,她卻悠然一笑,仿佛被砸到的根本不是自己,任血水流下,動也不動。
冥王倒是先怔住,怒氣倒是減了一半,聲音卻依舊陰冷:“你是傻的還是瞎的?都不會躲嗎?”
“殿下貴體金心,動了怒氣,卻是屬下擔待不起的罪。若屬下能讓殿下解了憤怒,莫說是杯盞,即便是刀劍,屬下也不會躲的。”湘宛低聲,冥王冷笑:“是嗎?”
刀光寒刃,直向湘宛心口。她卻麵無表情,坦然直視著帝沙,利刃刺破了湘宛衫膚,血珠滴落。
“你竟真的不躲?”
“我的心是您的,我的命是您的。隻要是您做的決定,無論好壞正誤,湘宛都會受。”湘宛的眼角掠過胸口停駐地劍,靜靜地道:“所以,我希望您明白,空永遠都不會質疑您什麼——之所以一遍遍地追問妄執之事,不過是不相信您的英明竟然也會有疏漏之處,在眼皮子底下竟然溜過了鼠。”
帝沙就那麼愣愣地盯著她,湘宛一雙月牙般清澈的眸,是那樣的純淨,隻倒映出他的倒影。
良久,他收了自己的劍,扶著她坐在了椅上:“坐在這裏,不要出聲,不要讓別人看見。”
他走出寢殿,將門虛掩,湘宛透過半透明的紗,隱隱看到帝沙召了一冥族而至,那身形像是藥師芷。
芷不算冥王的心腹,也並非蒼默正經的手下,不過是個由人利用的傻瓜,
若此番“冥界之禍”不是帝沙事先知曉,冥界極可能真的毀在這螻蟻輩上。
湘宛蹙著眉頭:心木已離去,仍舊把這種吃裏扒外,貪生怕死之徒留在身邊,帝沙究竟是怎麼想的?
芷點頭哈腰,影子一爍,轉眼又歸來,遞給帝沙一樣事物,帝沙揮手,他便乖乖地離開去。帝沙的探知之息環繞,直到再也感受不到芷之靈氣,方才重新回來。
手心多了個小瓷瓶。
“方才我心情不大順,竟連你的真意都沒看清,確是本座的過錯。你莫要因為這事惱我。”他又搬了張椅坐在湘宛的身旁,先拿了張帕子,將她臉上的血跡一點點擦幹淨。
盡管湘宛覺得極惡心,但在地界做殺手之時,卻早已習慣了這般,所以倒也能流露出些微的驚訝和感動的神色來。
帝沙心內的波瀾卻比湘宛更強烈——當年那個小女孩,不過就是在她沾滿了血跡的手掌心放了些糖塊,她也是這樣的驚訝和感動。
盡管她的容貌已不一樣,可是在露出一模一樣的神情時,卻反而讓他更明確地感受到,空長大了,不是那個任人驅使的布偶,而是一個足以讓他冰封的心弦被撩動的——女子。
他的眼波一瞬間動了動,溫柔地笑笑,打開瓷瓶的塞子,將細粉倒在手心之中,沿著她的傷口塗抹。
不管是真是假,那一刻的她,看起來很溫暖。
湘宛心內暗道,難怪空到死方有悔意,姐夫直至身落地獄才肯相信帝沙並非被人控製——他偽裝出來的純淨,實在是太過真實。足以讓不了解的人,相信他真是那樣正直。
他的聲音壓低時,也如吟唱般好聽:“讓你帶著傷口回去,他們一定會起疑心的——”
“屬下有偷得的天機令在手,他們以後再不敢質疑屬下什麼的。”湘宛糯糯地回道。
“那倒是——這件事你做的實在漂亮。”帝沙柔聲道:“但女孩子留疤也總是不好看的。不管是臉上還是手上。”
湘宛沉默著,由他在傷口上塗抹藥粉。
這藥粉抹在傷上,火辣辣的疼,她卻是勾著嘴角淺笑,過了一會,才裝作不經意小聲問道:“殿下,我方才看到藥師芷在門外——我不明白,這樣自私自利的小人,您為什麼還要留他在冥界?就不怕他鬧出什麼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