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耀你的姿容?”蝶翼像聽到了笑話般大笑出聲:“就你這濃妝豔抹的怪相,莫說和我天……和我羽靈宮的女子比,就算放在男人堆裏,你這模樣也就算是個下下重!”
尾隨而來的清泉一忍再忍,終於沒忍住,蹦出來大吼一聲:“暴力女怎麼瞪著眼說瞎話呢?羽靈宮裏的男人除了主人,再勉強加上緣落,我想不出第三個比她更美的。若說女子——”他的眼睛在她們身上來回蕩著,想要伸出手來指指湘宛,藥罐子因為不穩傾斜了一下,灑出了些湯藥來,他心裏不由一慌,忙將手複回原位,改用下顎指了指湘宛:“說實話,暴力女——我覺著她比你更好看。”
“唷——?”蝶翼的聲調拉得老長,大大的眼睛也充滿了惡意:“你覺得她比我更順眼,是麼——?”
清泉忽然噎住,想明白自己的立場,他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可是手上捧著藥罐,無法抽出來,便咬了咬舌頭尖,把舌尖都咬出了血來,用疼痛來使自己長記性——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重複作業不過是無用功……
湘宛一雙眼眯得極細,抬手掩口,帶起一陣馥鬱香風,“咯咯”笑著,媚惑盡顯,足以酥軟半邊骨。
“這位小兄弟,倒是很誠實嘛……”
清泉卻打了個寒顫。
一是為了蝶翼那凜冽的目光,更多則是他僅停留在用嘴巴偷看洗澡實際有賊心沒賊膽的純如水層麵的心,實在是不習慣湘宛這樣的笑聲。
“噢?看來你對他也蠻中意的?”蝶翼聚氣於佩環:“那倒好,我便用我的‘此物相思’送你們上路,讓你們二位飛散於天地間的魂魄郎情妾意,你儂我儂。”
“喂喂,不是吧暴力女,我不過實話實說,這世道說實話也死人啊?”清泉撇撇嘴:“初看乍見的話,印象總是會有偏差的嘛,不然也不會有——人生若隻如初見這句話了,第一印象往往總是美好的,但落到第二眼,第三眼,看得越多,離得距離越近,毛病便越多。我剛一打眼的時候覺得她極美,但現在我卻又有些不喜歡她了。”
蝶翼嘲諷道:“我看你不是不喜歡了,而是怕死罷。盡管美人怎麼看都是養眼的,但若須和其共赴黃泉,被死相纏絡的縱然是驚世美豔,也不會太討喜了。”
“難不成你覺得我是怕死?”清泉一聽這話心中不快,也忘了恐懼憤怒,撅嘴不滿地道:“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如今修得仙身,想要化作鬼是不能的,但能花下埋骨,卻也不算是不幸,我也沒什麼可抱怨的。但前提那花要麼是如牡丹般高貴美豔,或如芙蓉清雅柔美,而不是這庸俗脂粉喇叭花。”
“小弟,你這話——可當真?”湘宛幽幽之音蕩起,人影也已蕩起,蝶翼沒有反應過來,她已湊近,捏住他的下顎,朝他的耳邊吹著風,芬芳馥鬱:“你果真覺得我不過是媚俗之輩?”
清泉被她這麼一吹氣,頓時有一股暈暈乎乎的感覺——卻不是心神蕩漾,而是有些反胃。
他有事無事倒也會幻想些吐氣如蘭的美仙麗娥湊近他身畔,卻不想真的湊近了,不是像蝶翼那般上一刻還柔柔糯糯,下一刻震耳欲聾,就是此刻——胭脂水粉熏香味讓他有些頭疼。
“嗯。”清泉如實表出他真實的感受。
那雙勾勒得媚惑至極的眸看得清泉發寒,他掙一掙,想把頭扭到一邊去,湘宛卻不肯放手,把臉湊近了些,睫毛刮得他的臉癢癢的:“你可是怕那個素麵朝天的醜丫頭?沒關係,你也看到了,我想躲開她的鉗製攻擊輕而易舉——我想要了她的命,也是輕而易舉。你不用怕她,實話實說,姐姐我好好聽著,也會好好護著你——”豔得能滴出血來的紅唇一抿:“我再問你一遍,你覺得姐姐我好看嗎?”
清泉咬著嘴唇,她咄咄地又問了一句:“你喜歡我的模樣嗎?”
“暴力女,能不能把這討厭的自戀狂拉開?”清泉撇著嘴道:“我有點想吐。”
“小乖乖。”湘宛一把捏住他的肩膀:“誠實點就這麼難麼?”
清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說話也毫不客氣:“我很誠實——你很討厭。我剛才說你比暴力女好看真是我瞎了眼,光看個表皮沒有看到內在,說你是喇叭花也是抬舉了你,你簡直是個鼻涕。”
雖然逍嗣看她的眼神有些迷離,但她多少還是有些不大放心——畢竟他們是朝夕相處的一對戀人,情人眼裏出西施,盡管他的性子很正直,但是也難免會有些失公允的地方,所以她的步子放得格外慢,想要看看羽靈宮其他魂靈對她這模樣的態度。
蝶翼的眼裏從前隻有姐姐,現在多添個姐夫,所以無論女的長得多美,她也肯定會認為不如笙霰雨;男的多俊俏,她也會感覺不比心木,她的評價並不能作為參考。但清泉卻是個誠實不欺的,當確定他的感覺和逍嗣也差不離時,湘宛徹底安放下心來,鬆開了手指,後退了幾步,用慣常的軟糯口氣道:“什麼嘛,真無趣。本來還以為這樣子會很受歡迎,結果一個個的都覺得我像個討嫌的小妖精。”
“當啷”“啪啦”兩聲,蝶翼手中的環圈和清泉捧著的藥罐都掉到了渺渺雲層裏,藥罐跌得粉碎,棕褐色的湯藥恣意流淌,苦澀地味道混著湘宛身上的香氣,說不出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