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無痕扶著璽顏的胳膊向上走時,烏溜溜的眼珠向身後睨視。
不見身影,連留戀的氣息都嗅不到。
月無痕也在心中暗想,她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不該這樣的任性,應該衝到他的眼前,向他和他的新女人道歉?畢竟他是她那樣愛著的父親,多少還是有些難過。何況與他鬧僵,一直支撐著她的後盾就頃刻崩塌了。
可是想到那個妖嬈的擅長裝模作樣的女子,她不由一陣惡心。
她錯了怎樣,他還不是一樣?為了別的女人,質問親生女兒,一言不合甩袖而去——哪裏還有一直讓她心甘情願去孝順的賢父的影子?即便失去了冥界的支持又怎樣?有那個女人在,即使她仍做的和以前一樣他也未必就再肯幫扶她,這裏又是天界,他胳膊現下還伸不了這般長。比起再去迎合他,不如在天界好好立足——他是個有野心的,也想要獲得控製九天的權利,不然也就不會那樣幹脆地讓蒼默帶她離開。等到她在九天有了說話的地位,他玩膩了那小女人,發現她不是什麼好東西又不能給他什麼實際的好處,自然而然就會拋棄她來尋這更有價值的血濃於水。
我有用,我可以很有用。
隻要這樣,就不會被任何人輕視拋棄。
她的內心中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有利用價值才能被親近是一件悲哀地事,正相反,她所經曆的人事都在告訴她,若想獲得永恒,就要保持自己的作用永遠不失去。
不過她卻不知道目前的狀況,究竟該如何才能讓自己做到這點。幸虧那黑色風帽下遮掩的麵孔在進屋幫忙照顧蒼默時,無意間的一句感歎提醒了她。
“主上遲遲不來看仙君,仙君心裏也定是不痛快,可這父子關係僵成這樣,誰先說話都尷尬,不如由皇妃想想辦法,打開這僵局吧。”
說者有意,聽者更有心。她瞬間就想通,此刻最好的辦法,便是討好璽顏——不管他有多麼愚鈍粗鄙,仙俠畢竟是法力無人出其右的九天的王,隻要能獲得他的信任,帝沙哪一日改變主意需要她幫忙在九天做什麼的時候會容易些,蒼默也更容易在蒼穹布下密密的網。
討好一個她其實沒有太多利益衝突,所以也沒有喜惡分別的家夥,能夠幫到她在這世上僅有的珍視,這不算犧牲的犧牲,實是穩賺不虧。
念及此,心下惆悵,眼珠盯著帝沙離去帶起的煙雲歎氣,卻更是攥緊了身側壯實的胳膊。
細碎的響聲,璽顏低首,注意到月無痕的指甲都嵌到盔甲中去了,他笑嗬嗬地拍了拍月無痕的肩膀:“兒媳婦,指甲……”
月無痕回過神來,忙將指甲抽出來,歉意地欠身道:“一時失神,弄壞了您的盔甲。真對不起,父上大人莫怪。”
“嗨,這傻孩子,盔甲一彈不就補上了?”璽顏在那淺淺的痕跡上一抹,指甲印已然不見:“我想問的是你的手不疼麼——都被劃出小口子來了。”
經璽顏這一提,月無痕才發覺的確有些輕微的痛感傳入心間,她毫不介意優雅地笑了笑道:“沒關係的,冥族的血冰冷,所以痛感也是格外的弱,一般的小傷是不會疼的……”
“淨胡扯。”璽顏打斷她道:“我認識的冥族也不是一個兩個,傷了痛了也會疼得滿地打滾,正由於血是冷的,平素無傷無病還好,若是傷了病了,愈合能力比別的族還要慢得多。你看我剛才的法力波動,連盔甲都凝合了,你的手卻不曾。十指連心,小看不得,呆會找個會療愈的小丫頭把你這傷口凝合了才是。”
月無痕有些發怔。
在冥界時,璽顏不過是個熟悉的名字。到了九重天上,她和璽顏也並沒有過太多的交涉。停留在腦海的映像就是與蒼默共回天界時,他並不太高興地輕歎了一聲:“去時是兩個,回來時也是兩個——她卻還是不能回來了”,和迎接心木時,他完全不一樣的熱情。剩下的便是蒼默的抱怨和冥族口中的狂妄。
粗魯,昏庸,糊塗,無情。
雖然沒有什麼實感,卻是月無痕對他全部的印象。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竟也可能如此溫暖。
璽顏當然不會知道她是被自己隨口說的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發愣,隻當她還沉浸在與帝沙的別扭中沒有回過神來,大嗓門再度響起:“兒媳婦,如果實在舍不得帝沙老兒,就去追上他,道個歉也就完了。”
月無痕的臉色立刻變得極其難看。
“我知道你大概不喜歡那個女人。可是——有什麼辦法?情易忘,人命不長,即便凡間幾十年,能白頭偕老的尚且數得過來。你的母親都死了那麼久了,帝沙老兒移情別戀也是尋常,你何因為這個和他生氣?即便你還在冥界,這都不值得,何況你現在嫁到天界來了,帝沙老兒娶誰當夫人對你還能有什麼影響?”璽顏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去追吧,講兩句軟話,如果他不肯接受,你回來告訴我,我替你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