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櫻半眯著眼,一動也不動地坐在網中。
在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緊張。
非但沒有緊張地神色,甚至還輕輕哼唱起了歌謠。
歌聲清越。
天與地,仿佛都要被這清越的歌聲融化了般。
魂魄,似乎要被這歌聲吸進去。
身體變得麻木,意識也變得飄忽,整個軀體都踏著韻律,不知道向何處走遠。
除了她的歌聲,什麼都聽不到了。
連破軍大聲地問詢:“櫻姊,要我現在動手嗎?”都完全傳不到耳中去。
也看不到雨櫻的擺手搖頭。
剩下的,隻有在眼前,搖曳的白霧,櫻花漫天。
還有一曲鶯啼,婉轉動心。
在眾人發愣時,烏雲已撕開了巨大的口子,一抹金燦燦的亮光灑落到濕潤的草地上。
“你們說我是災禍的源頭,要除了我來解這禍患。然而你們這群心係天下之士折騰了半日,卻毫無成效——”她的指尖觸碰著溫暖的光線:“還不如我這罪魁禍首一首歌來得有效果,是不是有點可笑?”
“你是想展示你的實力麼?”浮舟冷冰冰笑道:“可惜,這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你輕輕鬆鬆破解了‘天象’,非但不能證明你有多強大,反而證明了你確確實實就是這詭異天氣的元凶。”
“因為我能破,所以就是由我引起的?”她輕輕笑笑道:“照你這種邏輯,能輕輕鬆鬆說出凶手是如何殺人的縣官,其實也是犯人的幫凶了?”
“你果然開始拿毫不相幹的事情詭辯了。”浮舟不屑地道:“但事實就是事實,不隨著話語和狡辯而改變。”
雨櫻咬住了唇,安靜了下來。
“怎麼不說話了?果然是被說中了心事,啞口無言了麼?”他的語聲不無得意,那聲調連信任他的懷蘿穀諸弟子耳中聽起來都極其不舒服——隱隱透出一股小人得誌的味道。
雨櫻向浮舟的方向抬眸,眨了眨水汪汪的眼。
滿臉茫然不解的無辜相,頗惹人愛憐。
浮舟卻連忙讓眼睛移向別處。
他並不知道她是否能夠看穿他的法力隱匿,卻怕那雙眼開了瞳術,在不知不覺間將他毀滅。
某種複雜的感情在雨櫻的碧眸中閃過。
半晌,她搖頭道:“不,我隻是佩服的說不出話來了罷了——為什麼天下會有人有這麼厚的臉皮,自己是個偽君子,卻能臉不變色心不跳地和別人談什麼大道理。”
“嗬,一口一個偽君子汙蔑我。你自己又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個被困在了網中隻能逞口舌之快的女妖精罷了。”
雨櫻打了個響指,低低歎道:“你這牛鼻子——”她滯了滯,連連搖頭:“不,不對,把你這個假心悟道,用陰謀詭計害死我六百狼族的白癡叫做牛鼻子,簡直就是侮辱了這個詞。你這老混蛋,什麼時候才能改改吧人家族名當罵名的毛病?”
“六百狼族?當時那明明……”他瞥見了雨櫻笑眯眯的樣子,心內無端一寒,忙咳嗽了兩聲掩飾,轉了話鋒道:“我們殺滅過獅豹、除過雀鳥,但可不知道何時和你們狼族結下過梁子——碰到你,是第一次和狼族打交道。”
“哦?第一次和我們狼族打交道?”雨櫻挑了挑眉毛:“如果你們懷蘿穀第一次和我們狼族打交道。那我們私自出逃,以我的名義誘殺了多個妖族,害得我收拾了許久的爛攤子的司樂白茜,又是受到了誰的挑唆慫恿?”
他心內暗自好笑道:你這又是想要誘導誰,你以為我會那樣輕易中你的詭計嗎——不管看起來多麼強大,到底不過是個妖罷了,思想單純,計謀實在是太有限了。
“什麼司樂白茜,聽都沒聽過。”他沉聲回道:“你的手下犯了錯,為什麼要向懷蘿穀頭上潑髒水?”
雨櫻沒有接話。
她隻是再次很突然地,笑出了聲。
笑猶如尖刺,他的頭無端一陣劇痛。
看著她惡劣的笑容,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卻又說不出是什麼。
“浮舟師兄……”他的背後響起了充滿複雜感情的聲音:“你真的不知道白茜是誰嗎?”
那種極其不祥的,堵在喉嚨的難受的感情終於有了一點點頭緒。他艱難地吐出:“我……”
“白茜姑娘,不是浮生師兄帶上山的——他的未婚妻麼?就是因為她,才導致了懷蘿穀和妖族的那場爭鬥,也正是因為她,我們懷蘿穀內才添了‘永不可相信任何一個妖族’這條規矩的……”身後的聲音頓頓:“白茜究竟是哪一族的妖我們確實不知道——之前我們沒有誰追究,浮生師兄死後,也再沒有誰看過她。但您說,您根本不知道誰是白茜,這不是——太不對勁了麼?”
原來……原來竟然是這樣嗎?
她竟然是在這裏等著他,自己終究還是走進了她鋪設好的圈套嗎?
他斜睨見了雨櫻,她正在模仿他方才用網罩住她時,露出來的得意洋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