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久得仿佛過了幾許人世。煙落迷糊昏睡中偏過頭,枕上尚留有冰冷的淚痕,貼上她的臉頰,涼意令她驟然清醒過來,她想起自己難產,想起風離禦要舍棄她的孩子,渾身一激靈,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大聲喊叫:“紅菱,紅菱!”
紅菱本就守在煙落身邊,見她猛地坐起來,連忙上前扶住她,喜不自禁道:“娘娘,你醒啦。”
煙落喊出聲時,才覺自己嗓音嘶啞幹澀,如火燒一般。她什麼都顧不上,急問:“我的孩子呢?”
紅菱笑道:“娘娘放心,皇子公主皆平安。”
風離禦聽到裏邊有聲響,忙不迭奔進來,挨著煙落身邊坐下:“煙兒,你沒事就好。孩子也很好。”
煙落心內狂喜,激動道:“快把孩子抱來讓我瞧瞧!”見紅菱站著不動,煙落直欲掀開被子下床:“要不,我自己去看。”
風離禦目光閃爍,忙按住煙落肩膀,柔聲道:“乳母抱去喂奶了,片刻就能過來,總不能讓小家夥餓著吧。你才生產,怎能下床?別胡鬧。”他說話的時候,一直別開眼,隻望著窗下一盆清麗的水仙花。他不敢正視她的眼睛。要他如何開口告訴她,昨晚他們的女兒被莫尋帶走了。
起先他一直以為莫尋會要帶走他們的皇子。可莫尋瞧了一眼那兩個軟小的孩子之後,長眉深擰,隻奇怪問了一句,“她懷孕中期,小腹曾經受過撞擊麼?”言罷,莫尋也沒有再多問,隻是抱過他們方出生的女兒,便轉身離去。
他們的女兒,他隻瞧了一眼,因為是雙生,又早產了一月。那樣小的孩子,小小的身子,纖細的手指,通體紅潤。額上稀疏幾根柔軟的毛發,眼睛尚未睜開,本能得避著光線。眼睛鼻子,還有小小尖細的下巴,像極了煙兒的神情。
隻看了一眼,已是令他心中酸澀直湧,四處泛濫。他實在不舍得,他的女兒,他隻匆匆見了一麵而已,從此便要骨肉分離。身在異國他鄉,身為人質,沒有父皇母後的照拂,那她會有多麼的孤苦寂寞,會不會受盡冷眼歧視?
風離無憂,無憂公主。是的,臨走之前,他給她起了這樣的一個名字,隻希望她能每日快樂,沒有憂愁。這也是他唯一能替自己的女兒所做的了,且是唯一的寄願了。
他不敢去細想,莫尋說的那句“煙兒懷孕中期是否小腹受過撞擊”,究竟是什麼意思。撞擊,好似他的金令牌無心之中曾砸至煙兒的小腹,那會不會對無憂有什麼影響?所以莫尋才會那樣說?如果真是這樣,那他豈不是失手傷了自己的女兒?如果真是這樣,也許此時無憂跟隨著莫尋會更好一些,畢竟莫尋的醫術高深莫測。
他陷入了深思,不覺蹙眉,修長的一手撐著英挺的下頜,沉默不語。
煙落狐疑地瞧著風離禦,隻見他神色迷離,眼神似有閃躲。心中倏然一驚,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忙用力支起身,上前拽緊他的衣袖,驚惶問道:“究竟出了什麼事,孩子呢,是不是不好了?”她產後體弱,加之心中緊張,手臂劇烈地顫動著。
風離禦心中不忍,輕輕撫一撫她的眉心,柔聲寬慰道:“胡說,都好得很。你才生產,且安心休養罷,孩子們自有乳母照料。”
欲蓋彌彰!煙落又怎會輕易相信,當下便掀了被角,直欲起床。可是她哪來的力氣?才要起身,整個人已似一朵被風吹落的花瓣,軟軟倒在了風離禦的懷中。
風離禦目光怔愣得瞧著她此時正死死依附著自己的手腕,那手腕因著她懷孕生產而憔悴瘦弱,一隻翠玉鑲金鐲子,寶光燦爛,愈發顯得她手臂枯瘦如柴,了無生氣。
腦中回響起了衛風瞧過小皇子後的斂眼低歎,“皇後娘娘懷孕之時,未曾一日省過心,家中又頻頻變故,致使五內鬱結,加上後期又是禁足獲罪,看起來這營養又是不周全。唉,小皇子胎內不足,身量較小,需要好好照拂了。所幸並無大礙,算是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