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司洛衝進來的聲音,頭都沒有抬一下。

“楚歌,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奶奶她怎麼了?”她靠近前來,一隻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想給他一點點安慰。可是他卻一伸手,堅定而幹脆的拿掉了,說“你出去吧,她剛剛搶救過來,需要安靜。”

司洛臉色微微變一下,但是依舊依言出去了,一個人在走廊站了很久。他都沒有出來。

司洛想一下,又出了醫院幫他買了些吃的提回來。再次推門進去,說“你餓了,先吃點東西吧。”

他依舊不看她,說“你出去。”就三個字。

司洛這才覺出他情緒裏的不對來。想追問一句,可是這個時候……

她又忍一忍,退出來,坐在醫院走廊的塑膠椅子上。

入夜,醫院的走廊裏漸漸空寥。司洛因了整天的忙碌,此刻竟然坐在塑膠椅子裏開始打起盹兒來。鼻息間是濃烈的蘇打水味道,耳邊有腳步聲踩在地板上發出空曠的咚咚聲。

初冬的寒氣侵襲上來,她閉著眼瑟縮一下。夢回童年。

看見小小的自己,無助的坐在醫院走廊裏的塑膠椅子裏,弟弟哭的困了,歪著頭,蜷縮著身體在她的懷裏睡著了。病房裏是被救護車送進來,還沒有蘇醒過來的父親。

那天的夕陽是特別耀眼的紅,那種無邊的被火焰烘烤過的熾烈的顏色,浸滿了大半邊天空。母親從外地考察的學校趕回來時,醫院已經下達過兩次病危通知……

司洛還記得當初自己的樣子,手術需要簽字的時候,她沒有哭。可是手抖的怎麼都拿不住那根細細的原子筆。

母親從走廊的一端衝上來,看到她。她已在塑膠椅子裏坐了整整十幾個小時。人呆呆的,腿麻了,看到母親,眼睛眨巴一下,就昏了過去。那年她才十六歲。

突然就哭了。夢中都聽到自己隱隱的抽泣聲。

那種恐懼,是看到母親之後才深切體驗到。之前在驚懼中渾渾噩噩,麻木的等待著結果。可是看到母親的一瞬間,她才感到無比的脆弱和無助……

老太太急速的呼吸開始變的平緩,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異常安詳。

楚歌輕輕從病房裏退出來,伸手搓一把僵著的臉,很疲累。心底的那種驚慌無助再次襲上來。

很小的時候,母親每次拎了行李出來。他都會有如此的空寂感,向她跑兩步,想要拽著她的衣襟求她不要走,不要將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裏。可是每次抬頭,每次看到她匆匆而堅定的步伐,頭都不回的離去的背影。他都會覺得驚慌而無助。

心亂似麻。

出了病房,歪在走廊塑膠椅子裏的司洛。低垂著頭,眼睛輕輕的閉著,皺著眉,打盹。

初冬的夜,空氣中有清冽的寒氣,觸到人的皮膚,讓人都要打一個激靈。她卻在這種地方酣然的打起盹來。

他伸手,想推她。可是手伸出去,卻又無端的收回來。眉頭緊緊挽住。轉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