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大興城朝顏一路走走停停,最終還是回到了雲棲息穀,盡管此處已經蕭敗落可對她而言卻是她最眷戀的地方,這裏留下了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當日她絕不會離開這裏。
她孤身回到這裏,就連師傅的扳指也落在了冰湖之中,前塵往事接踵而至如車轍般自心頭碾過,世事難料人心深不可測,遺憾的是有些人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離開繁華旖旎離開陰謀算計,或許她能更容易看清自己的心!
從五月到七月中旬朝顏一直獨居雲棲穀從未下山,三日後就是師父的生辰,三年前當她從淮揚王宮死裏逃生回到這裏的時候,眼前是淋淋的鮮血和冷冰冰的屍體,她從未忘記過要報仇血恨,曾經她固執的認為血洗雲棲穀的仇人是夏侯謹,一直以來她都這樣堅信著,直到她拿著那枚師傅從不離手的扳指質問重鈺,而重鈺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無論真相如何她已不願在追究,畢竟她無法與他拔劍相向,所以她隻能選擇遺忘。
從她看到那枚扳指那一瞬起她就知道師傅已經不在人世,隻是她始終不願接受現實罷了,為了三天後的那場祭奠,朝顏來到位於涿鹿山腳的長樂鎮,師傅最愛喝三江館的招牌酒桃花釀。
“姑娘買酒?”
“一壇桃花釀!”
朝顏掏出一錠銀子交給掌櫃,然後等待小廝將打好的酒送上來,望著三江館迎風翻卷的酒旗隱隱有些出神,不經意的聽到“陛下”二字,心頭不由得一緊,回過神來細細側耳傾聽。
“陛下在城樓暈倒可是眾人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陛下年紀輕輕難道是……”
“我也聽說陛下染了瘧疾!”
“別胡說八道,小心你們的腦袋……”
難道是楚暄的病情加重了?
“姑娘,您的桃花釀!”
小廝笑嘻嘻的送上桃花釀,朝顏提起酒壇心事重重的離開酒館,楚暄的情況她是了解的,如今皇子更是才過半歲,倘若宮中生變姐姐又如何應付得過來,她必須前去淮揚城與姐姐共渡難關。
心中有了牽念,回去的途中朝顏不由得加緊了步伐,未時剛過朝顏就已經回到穀中,風吹過疏竹搖曳碧波蕩漾,低頭斂眸的朝顏忽然停下腳步,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讓她再也無法前行,耳畔銅鈴清脆,此時此刻喚起了她心底最為隱秘的情緒。
愧疚悔恨絕望無奈……心若死灰!
那是當日在冰湖她才有的情緒。
夏侯謹……
恍惚中朝顏抬起頭,視線盡頭是竹林掩映的聽雪閣,竹葉浮動間隱約多了一抹耀眼的顏色,雙腳不自覺的挪動起來,手中的桃花釀在這一瞬重若千斤,一絲從未有過的慶幸湧上心頭。
他還活著,他就在不遠的地方……
風停下來四周也靜若湖麵,朝顏呼吸微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上前,生怕一不小心發出聲響便會驚擾眼前的這場夢。
聽雪閣前他就那樣立在那裏,仿佛一直都在從未離開過,一個背影卻足以讓她挪不開眼,讓她願意就這樣靜靜地望著他,望著他……
“怎麼以為是陰魂不散?”
一句不倫不類的開場白堪堪落下,朝顏手中的桃花釀突然墜地,如此嗆人且自嘲謾罵隻有那個人才能說得如此雲淡風輕並且理直氣壯。
他還活著!
瞳孔頓時緊縮,她幾乎不敢眨眼,清澈的眸光凝視著那背對自己而立的男子,半響隻見他緩緩轉過身,劍眉星眸如圭如玉,如大漠朗月豐神皎皎,望向她的眸光冷傲且從容。
熱淚奪眶而出,朝再也抑製不住心頭的悸動,衝上前緊緊的抱住這個男人,這個為她赴湯蹈火甚至是不惜付出性命的男人,此時她隻想給他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