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氣惱,但傅遙可沒空自怨自艾,她必須得盡快給自己止血。
她如今還沒與胞兄傅遠重逢,也還沒替父雪冤,她怎麼甘心無聲無息的死在這兒。
況且,若她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隻怕還會連累到與她同行的罪奴和劉頭兒。
若隻是定她個趁亂越逃的罪名還好,怕隻怕會有人惡意貪功,治她一個裏通刺客,意圖謀害太子的罪名。
到時候不光是劉頭兒他們,隻怕連永安坊的人,都會跟著遭殃。
所以她必須活著回去,把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解釋清楚。
傅遙強忍著疼,奮力扯下半片衣袖,手和牙齒並用,將扯下的布緊緊的綁在左臂的臂彎處,隻求血能流慢些。
而剩下的,也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血流盡之前趕回去。
但先前,馬車一路狂奔出來這麼遠,周遭是一片冷僻荒蕪,壓根不辨方向。
索性地上積了層薄雪,傅遙便順著車轍印的方向,跌跌撞撞的往回趕。
北風呼號,這夜本就冷的可怕,加之傅遙又在不停的失血,身上就覺得格外冷。
在極度疲累和疼痛的雙重折磨下,傅遙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
胸中血氣翻滾,她恨不能失去痛感,失去知覺,但手腕處傳來的巨痛,卻無比清晰,就連思緒仿佛都比往常要清醒許多。
她忽然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夜與今夜一樣,都是寒風凜冽,冷的徹骨。
不一樣的是,那夜下了大雪,茫茫一片雪白,美則美矣,但對於想要越逃的罪奴而言,那簡直就是老天爺故意玩笑,與你擺下的迷魂陣。
傅遙覺得,當年九歲的她與眼下十四歲的她,也是一樣卻又不一樣。
一樣的是,她心中為父雪冤的信念如故,不一樣的是,她為人處事,已變的更加鎮定圓滑,唐突冒失的性子,早就不複存在。
若是時光能倒轉,傅遙覺得,她或許會阻止唐意想要越逃的打算。
這不是因為她少了當年輕狂的勇氣,而是當年越逃成功的唐意,並沒有如她想像的一樣,過上寧靜安逸的日子。
他成了見不得光的刺客,刀尖上舔血,過著比從前危險百倍的生活。
這樣的越逃成果,無疑違背了當年那個少年的本心。
傅遙還清楚的記得,那夜發生的一切。
記得她與唐意兩個孩子,如何相互扶持,在雪夜中跋涉前行。
更記得當追兵追上來的時候,她是如何以自己弱小的身軀做抵擋,為唐意爭取逃走的時間。
許是因為當夜在雪地裏跪久了,落下的病根,直到如今,每當冬天來臨,傅遙的膝蓋常會隱隱作痛。
就像此刻,這痛越發明顯。
傅遙一個趔趄,重重的撲倒在地,雪花伴著泥土濺了一嘴,再有就是濃重的血腥氣。
狼狽,已經不能再狼狽了。
傅遙強逼著自己打起精神來,誰知嚐試了幾次,都爬不起來,身上僅剩的一點力氣,也消耗殆盡。
死究竟是什麼滋味,傅遙好奇,卻不急於去體嚐。
意識開始漸漸恍惚,身上的痛感仿佛也有所減輕,整個人感覺輕飄飄的。
在視線徹底模糊之前,傅遙依稀望見遠處飄來一朵燈火。
難道一切都結束了?
……
傅遙也不知自己是被嗆醒的還是凍醒的。